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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第141章 第141章
第141章夷門之歌(一)

高台層疊,數百庭燎燃明如晝,往來宮人穿梭填油加燭,一時天上明月繁星光輝盡奪,杳杳罄雅之樂輕妙盤桓,夾雜兩笑聲,令人置身忘思人間何處。

但卓思衡不能忘記自己是在皇帝的宮宴之上。

作為君臣共樂同話豐夏的重要政治活動,水龍法會的夜宴與之前卓思衡曾參加過的家宴大有不同。

首先,皇帝身側最近的一圈人選從皇親國戚盡數換成當朝股肱,就連沈敏堯下午剛剛來行宮報奏自己於中京府勘察吏部濫職弄權嫌疑一事後,晚上亦要不顧疲累,換上紫色朝服佩金魚袋,成為座位離皇帝最近的臣僚;

其次,因高台修築共有級,第一級自當是皇帝與諸位皇子公主以及列為后宮所在,長公主本該列坐其間,然而她今日卻坐在下一級高台上,為諸位在朝中有軍職與官銜的功勛世家之首;

最後,卓思衡是原本家宴上額外邀請只能跟太史局筆吏安排就座的中等品級官吏,這次卻承蒙皇帝恩旨,可以在沈敏堯與曾玄度的之下的次席就座。蓋因前側右邊席位有不成為的規定,是為皇帝近臣所備。卓思衡如今也有資格坐在這裏。

但最讓他高興的是高永清就坐在自己旁邊。

讓他不高興的是,虞雍也在他旁邊。

卓思衡默念著人生有失必有得和今日之失未必不為後日之得這樣的箴言,花了好長時間才說服自己心理上接受這個安排。

也不知道虞雍是因為他家競舟拿了頭彩還是屢屢壓中皇帝這套密卷的題目能坐在這裏,實在令人閉著眼睛都覺得心煩。

這樣安排座位很符合此次宴會的政治意義,然而,效果卻十分焦灼。

高永清和虞雍在朝野內外都是出了名的厲色嚴相之輩,不是說不好說話,而是根本說不上話:一個乖僻邪謬不近人情,再加上有禦史台酷吏性質的工作威懾,哪有人敢去搭訕;一個眼高於頂狂悖倨傲,是禁軍裡說一不二的冷峻肅殺之將,旁人無從接近。

卓思衡坐在他們兩個中間,顯得十分突兀可憐——當然這是在沈敏堯和曾玄度的感覺,高台左側親爵勛門的世子和家長們看過來這邊個其實也沒多大區別,就像十殿閻羅來了個端坐鎮守,哪個都不敢惹,實在讓人如坐針氈。

沈敏堯時不時用同情和期待的目光看兩眼卓思衡,似是希望卓思衡主動一些,聯絡一下同僚感情,畢竟對面的世家功臣們相互推杯換盞氣氛溫馨而活躍,而他們近臣這邊彷彿喪禮現場般肅穆的氛圍確實是有些令人感到窒息了。

卓思衡也想活躍,可他和誰活躍呢?高永清?那還是算了,他們倆如今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多說一句話都嫌多,實在沒有發揮餘地。虞雍?那還是高永清吧……

卓思衡第次接收到沈敏堯眼神暗示後絕望得想。

他這半年兢兢業業戰無不克,不說為國為民多大犧牲,但至少問心無愧竭盡所能。為什麼皇帝要這麼報復他安排他坐在這裏?究竟是做了什麼遭報應的事要受這種煎熬?

卓思衡舉起酒杯,已經準備好接受命運的製裁,這時,救了他的人是宣儀長公主殿下。

「今年歲時炎夏,然而風調雨順卉木繁榮,正乃天應人和四海清穆之景,臣妹賀皇兄德政廣布歸懷天下,他日海晏河清定有所期。」

長公主一襲華麗紅裙與赤金釵環加在一塊都比不上她的話語更殊榮奪目,於是自第一級台上起,台皆立,舉酒同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樣的盛景,任憑誰坐於天地之間俯首傾聽,都多少會有些飄然之感。然而皇帝卻仍是謙和道:「若要海晏河清,朕仍須以太【】祖太宗的德威之志為宏願,孜孜勤政,更要有賢達良才輔佐、內外廷署同心才是。」

言及內廷,皇后起身拜道:「臣妾謹遵聖心,不敢忘費。」

內廷代表發言完畢,外廷代表沈敏堯也起身禮道:「臣必躬行聖言,無有相違。」

氣氛隨著皇帝的暢懷的笑聲再度高昂,有幾位和皇家素來走得極近的親貴來向皇帝單獨敬酒,卓思衡看見了今天被他收拾了一通的周騏的親爹長慶侯。

長慶侯早在宮宴前就私下來找過卓思衡,他千恩萬謝表示感謝卓思衡讓自己家不成器的兒子實話實說,這才避免一場風波,自己回去一定好好教養,絕不讓孩子再陷入此等境地。

過於接近還沒有開府權勢地位尚不明朗的皇子,是這些開國功臣勛貴之後最禁忌的話題與舉動,他們當然感謝卓思衡沒有張揚此事,又藉此肯定他並未站隊,否則怎麼會沒有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於是主動試探後看其態度溫和,只是單純在謀其職,更心中欽佩感激,相互之間也多有美言。

沒有站隊?

才怪。

卓思衡覺得自己作為命運選擇的太子黨,早已經被選擇好了天平上的砝碼。

但他一點也不後悔。

就算太子不過平平,有他在,也未必就是普普通通的守成之君。

更何況,如果權力握在自己手中……

卓思衡想到這裏,不知怎麼,本來清涼的夜風也彷彿忽然躁動起來。

他忽然回憶起當年作為解元得赴豐樂樓群星宴,他看著樓間牆上諸多歷代名臣名相的豪言壯語卻一身輕鬆全無所負之感。那時他心懷平和無欲無求,在樓間眺望帝京繁華盛景,也無分毫心潮澎湃。

但今日,好像一切都已在冥冥之中發生了意料之內的變化。

卓思衡在記憶裡回頭去看,曾經的自己依然清晰,但今昔確已非昨。

「聽說今日各家獵物頗豐,想來佳肴呈上之時定然滿目琳琅。」

氣氛又恢復冷淡後,沈敏堯實在是坐不住了,決定主動開啟話題,他們各人各有一案一座,沈相雖是在自己座位上同曾玄度大人講話,然而聲音卻故意放大,令附近的人都能聽見並且加入。

「是了,不過我們二人不比年輕人,也只能算作今夜來蹭吃蹭喝的。」曾玄度笑道。

「不知你們都準備了什麼進上?」沈敏堯聽完後順勢閑談詢問其餘位。

「回沈相,無有。」

高永清的回答言簡意賅,非常符合他的個性。

沈敏堯和曾玄度一點也不奇怪。

「綵船的彩頭臣已獻上。」

虞雍的言談額度彷彿也是有限一般,絕不多加半個字。

最後的希望只剩卓思衡了。

「下官倒是沒去,不過臣弟同親友夥伴一道獵了隻鹿,不知道算不算做我家一份。」卓思衡在這兩人之後言笑晏晏的回答就顯得十分可愛了。

曾玄度欣慰異常,看了眼老同事,沈相也舒張了些緊張疲憊的神情,同卓思衡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今日法會種種,他隻說自己錯過不少精彩,先問沿途風景,再聊家人親朋,最後又問道:「前幾年競舟格外精彩,連我這個老骨頭看了都忍不住想試試,不知今年如何?」

卓思衡心道你得去問虞雍啊,不過作為觀眾,他還是要點評一下的,於是回答道:「岸灘之上只能遠遠看個熱鬧,不過聽看過多次的人說,今年似乎較為平淡,勝負也早見分曉。」

「隔岸遠觀終不及親試下場,是否精彩還要舟上才知。」

虞雍忽然開口道。

卓思衡不想理他,以為這話是對著沈敏堯說的,可誰知無意看過去,卻發現虞雍在看著自己。

他和自己說這個幹嘛?他又沒上船劃船怎麼知道?

虞雍盯著卓思衡半晌,彷彿明白了什麼一般很是得意的一笑,然而才側身朝沈敏堯恭敬道:「今年我府上雖勝,卻是兵行險著,多虧一員驍勇悍將有萬夫不當之勇,否則今日虞某便無緣與沈相和曾大學士列坐在此。」

卓思衡不知道是自己多心還是虞雍說話就這個樣子,他總覺得此人彷彿話裏有話,但又想不出競舟這件事有什麼好做文章。

於是虞雍倒是和沈敏堯與曾玄度略聊幾句,氣氛稍有緩和,卓思衡轉過頭去看高永清,只見自己的這個弟弟低頭斟酒,不知道在想什麼。

忽然,高永清抬起頭目不斜視,輕輕咳嗽了一聲。

卓思衡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只見自台下正上來一隊人馬:說是人馬也卻有誇張,因為不過是一些侍從打扮之人,然而卻因人數眾多實在引人側目。

他們幾乎是每兩個人擔抬一道佳肴,因為最前的巨大銀盤由四人共舉,卓思衡直到近前才看到四人之中竟有一人就是越王劉翊!

皇子親自抬著進上的佳肴,眾人看清後都略有錯愕,待到越王至禦席之前,連皇帝看見了都驚異道:「越王,你這是……」

「兒臣獵到的獵物太多,人手不夠,隻好親自送來。」越王朗聲笑道,「再說,兒子給父親端一盤菜不是該有的孝道麽?父皇怎麼這樣奇怪?定然是兒臣平常粗心,疏忽了父皇,給父皇請罪。」

他雖說是請罪,可笑得十分真摯欣喜,聽得眾人也都是笑了,皇帝更是龍顏大悅道:「你這混小子,書你不愛讀,平常天兩頭就要往校場跑,朕訓斥你,你還振振有詞說自己的豪雄之氣讀書根本用不上,這下倒是用上了?」這番話裡沒有一點責備的意思,反而很是驕傲,「讓朕看看究竟你獵到多少好東西,怎麼就連人手都忙不過來。」

越王親自掀開第一個銀盤之蓋,但見裏面濃鬱若綿雪的羹湯之正中是一寬肥如白玉般瑩潤的熊掌,就連坐在卓思衡處,都能聞見撲鼻的鮮香。

「此乃禦膳雪裏脂玉,乃是熊掌最極致的做法,兒臣知道父皇曾盛讚此菜肴,然而熊掌難得,又要合適季節,故而今日獵得,獻給父皇享用。」越王嘹亮的聲音彷彿號角,一時眾人皆贊,好聲此起彼伏。

熊掌被獻至皇帝面前,他還未品嘗便感嘆道:「你能有如此孝心,可見尋常不止貪玩好動去了,你的師傅很是用心,你也沒有辜負朕的寄望。」說罷由左右試菜布菜後品嘗,又讚歎鮮甜厚潤,免不了再誇獎越王一番。

越王是喜怒皆形於色的個性,此時得到褒揚,更是春風得意,將餘下自己所獵之物一一進上,每個都詳細介紹一番,他這次收穫頗豐,又有聖贊,多餘菜色由聖上賜下列席品嘗後,眾人也都交口稱讚。

卓思衡分到一份炙烤野山羊,可是雖然味道豐富且香氣四溢,但卓思衡還是懷念在杏山鄉吃過的烤羊,即將烤熟的羊肉用燒酒再淋一次,表面燃起火苗將烤出的油脂變成焦化的脆皮,辛辣粗獷的香氣不是眼前靜心烹調的佳肴所能比擬的。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牽掛即將被吊打的太子而導致如此美味都索然無味。

花了好長時間,越王才將戰利品展示完畢,他收穫夠了讚譽,那份快活的自得倒比他實際年齡更像個孩子,卓思衡忍不住想,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孩子不像自己,所以皇帝才會如此抬愛,也不吝讚美。

但太子也不像皇帝啊……

卓思衡看著微笑且滿足的皇帝彷彿真是一個慈愛的父親在感慨兒子的成長,心中不免有些不平。

其實本該太子率先進獻的,怎麼現在還不見這孩子的人影?

「我也給父皇準備了進上!」

稚嫩童聲適時遮掩住卓思衡所心焦之事,趙王雙手捧著一個小小木盒有模有樣半跪在皇帝面前。

「你也去打獵了不成?」

隨著皇帝這一問,大家也都笑了。

趙王一點也不怯場直聲道:「沒有打獵就不能進上了麽?兒臣在附近摘了野花椒!」

他自己去到皇帝身前,墊腳給一盒花椒放到桌上,皇帝見了大笑道:「這個朕只能領受你的一番孝心,然而只有佐料沒有菜色,卻實在下不去口啊……」

上到皇后和長公主,下到其他列席之人,都是言笑不迭,倍感輕鬆。

趙王聽了這話卻一本正經搖頭道:「父皇此言差矣,兒臣以為,父皇每日和大臣們言政事,然後才來陪伴兒臣,所以大人們就該送大菜,兒臣送小料足夠了。大菜是宴席之上的必需品,就像諸位大臣是父皇所掌天下之賢能,不可或缺,兒臣嘛……這花椒給父皇的菜裡添味道,兒臣就隻管給父皇的日子添點樂趣就足夠了。」

一番稚語童言卻驚艷眾人,連皇帝都難掩驚嘆讚美的目光,點頭道:「好!朕缺了你,豈不是佳肴無鹽?」

趙王素來以聰睿聞名,只是多在親貴之間傳言,臣工之際不過只是閑談聽聞罷了。今日大家卻都深感百聞不如一見,趙王不過七歲,便已有此雖是小兒之言但深思亦有哲意道理的話語,許多人心中便又覺得趙王如此顯能再加之皇帝的寵愛,他日或許……

四下有人飛快交換眼神,但最終,所有人的私心都化作一句句對趙王殷切的讚美。

坐在前面的卓思衡一面覺得趙王可愛聰明,一面又鬆了口氣。

還好太子沒有隻送那些山珍之類的東西,否則豈不和趙王一個小孩子送來的東西一樣?如果真是如此,那太子是必然要經受責備的,在旁人眼中也會顯得格外無能。

真的好險。

不過如果太子再不來……可能會更麻煩。

終於,在卓思衡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馬上要蹦出來後,太子姍姍來遲。

皇帝剛得到了兩個兒子不同風格的表孝進上,心情似是大好,也沒責怪太子遲來,隻問道:「先前你說要晚到片刻,是去做這個了麽?」皇帝看了看太子雙手捧著的木色托盤,上面盛放著一個雙耳蜜瓷豆,「這是你的進上?」

「正是。」太子將容器放在皇帝面前,親手掀開道:「這種江鯽魚湯不同於父皇平日禦膳裡的魚湯,父皇可飲湯一試。」

相比於越王的豐盛華麗與趙王的可愛討巧,太子所獻似乎比中規中矩還少了點巧思,不過皇帝並未有何神色,嘗了口後卻贊道:「果然不同,雖魚小但湯濃且香美,鮮味更甚。這是你自己自江中釣的?我以為你去林中狩獵,會帶回些山獸美味,沒想到還有水中珍饈,也是用心了。」

太子笑道:「江中垂釣對兒臣來說太難了。不敢欺瞞父皇,今日狩獵兒臣空手而還,這才打算釣魚進上。」

「你可是之前做了功課,知道江中此魚?」皇帝倒覺得有趣,於是追問。

太子記得卓思衡的叮囑,實話並非不能事半功倍,如何說實話卻要看技巧。

「其實……兒臣原也不知是什麼魚,問過禦廚才知此乃邰江鯽,為此地獨有,雖刺多而細,卻肉質鮮美,適合做魚湯純飲。」他又頗為無奈地笑笑,「而且……這魚也不是兒臣釣的。」

「那是……」

「是兒臣用木枝插上來的。」

不止周圍的人,連皇帝也訝然道:「你是說下到水中?」

太子趕忙搖頭道:「回父皇,兒臣不是很通水性,便去上遊溪間垂釣,但……釣魚實在是有些難,兒臣便乾脆下水去摸,父皇放心,兒臣並未去激流裡,只在溪中摸索,也隻抓住這一條來……承蒙父皇不棄,兒臣今後……還是好好讀書讓父皇寬心罷……」

皇帝看太子滿頭大汗,顯然是著急往這裏趕,又聽了這一番不加修飾的肺腑之言,忙叫他過來近前道:「你這孩子,總是太死心眼,下到水裏萬一有危險怎麼辦?你是國之儲君,要懂得珍重自身,不為自己與朕和你母后,也要為江山考量,不能再一板一眼做事了。你看你滿頭都是汗,此處江邊夏夜的風也多少帶些寒意,若是因此發熱豈不更令朕憂心?」

此番話一出,那些之前對越王和趙王多有心思的人卻都是愣住了。

皇帝如此關懷太子,又在這樣的宴會上強調其是儲君,言語之中多有回護和切愛……實在讓他們無法確鑿,到底皇帝是不是如傳言一般對太子心嫌不寄?

而他們細想太子所言,皆覺得言語雖然質樸無華,菜色也普通並無出眾,聖上所感必然是因其明明可以美言修飾,卻還是選擇直言實語,倒顯得真摯純孝了。

果然有種大巧不工之感!

皇帝此時已在吩咐皇后找人去熬一些能揮發的熱湯來給太子,又賜他坐在自己身邊,垂問如何捕魚刺魚,又是否受傷。

太子的實話裡有一半是謊話,他剛受到來自父親的關懷,心中正熱,腦子裏卻十分清楚卓思衡的警告。他沒有一時感動而飄然,隻笑著彷彿當自己是笑料一般,將他釣魚失利又被迫狼狽下到水中,跌跌撞撞都沒補上魚來的部分強調講出,帝後聽完都是笑聲不止,可左右卻隻敢賠笑,畢竟天底下除了皇帝和皇后,哪有人敢嘲笑太子的笨拙。

哪怕太子心慈寬善,但如果笑聲太大惹怒人家的親爹,他們也承受不住……

畢竟此時看上去,太子真的就是一個備受器重的儲君。

「……後來兒臣才悟透,水面之上觀魚卻非魚,其是魚在水中偏折之影,而非魚之實形……之後才略的要領,帶回此魚。」

太子將卓思衡所講心得用一種比較笨拙的理解方式講出,博得皇帝的點頭讚許與誇獎:「你能因小知大,生活瑣事亦有所悟,讓朕深感欣慰。天下智識雖多在於書本,卻也有些非得躬行己身才可得知,很多道理朕亦是如此學得,哪有捷徑可言?」

太子忙垂首連稱受教。

這些話,是卓思衡要他以自己的方式講出,不需要太有條理,也不需要多漂亮的辭藻,只是如實表達即可,他也是深思熟慮後才想好說辭要怎麼將話講得自然而然。

現在看來,卓思衡在那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時間所教會他的,比多年讀書學到的還更能立竿見影。

太子知道卓侍詔坐在那裏,即使不去朝那邊看也有種莫名安全感,好像有他在自己就不必擔驚受怕,也無須憂慮不安。

此時卓思衡正在看向太子和皇帝,看父子二人一來一回說得十分投契的樣子,心中感到的不只有欣慰。

太子的身上有一種返璞歸真的稚拙感,他並不是討巧惹人喜愛的個性,若是編出魚龍百變的言辭來贅述,皇帝如何看不出來是有他人傳授?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與其揚長避短,不如變短為長,在人人都挖空心思做足漂亮功夫的時候,隻做本分又不失璞真之情,使得太子這份樸拙更加天然和真摯。

當朝皇帝、太子的親爹又不是昏君,他太了解每個人的個性和習慣,所以在他最能接受也最習慣接受的一點上稍加修飾,就足以顯得下過功夫了。

這是卓思衡為太子做的打算,但當時時間有限,隻說了些概要,不過現在看來太子完成得很好。

卓思衡徹底放下心來,終於舒適且愜意得喝下今晚第一杯香醇的佳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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