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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第41章 第41章
第41章前賢後生(四)

與其說驚訝,不如說玩味,卓思衡秀挺的眉峰微有意動,示意慧衡繼續說,自己則趁熱又吃了兩口面。

看哥哥不但容色自若,甚至還有心情繼續吃飯,慧衡心中忐忑平息不少,料定兄長自有打算,柔聲道:「我去蘭萱妹妹府上赴春日宴,唐家大小姐唐祺薇說與我聽的。」

蘭萱妹妹便是卓慧衡的閨中好友趙蘭萱,要說二人相識還多虧佟師沛的請求。

半年前佟師沛忽然上門,不是為了見卓思衡,而是哭著喊著來專程拜訪慧衡,一問才得知,原來是佟伯父給他商議了一門親事,只聽說是勇鄉伯趙家的女孩,其餘老爺子一概不說也不許他多問。

佟師沛急了,他當然知道勇鄉伯世代從軍,子弟皆有軍功傍身,他生怕趙家小姐也是個勇冠軍的大寶貝,他以後的逍遙日子可就沒了。可他一個男子,怎麼也不好自己找理由私下相看在議親的姑娘,傳出去他和姑娘的名聲也太難聽,人家家裏肯定要把他打出來的,佟師沛自己沒個親姐妹,表堂姐妹也隔著老遠,隻好來求慧衡,讓她找機會能在女眷當中走動走動,替他看看這位趙家小姐是不是夜叉轉世。

卓思衡心中覺得好笑,就算趙小姐真是頭六臂,你不也得聽父母之命,還能扭過老爹不娶不成?但眼看佟師沛都快哭出來的可憐模樣,隻好讓也是哭笑不得的慧衡答應下來。

佟師沛不敢瞞著老爹自己的小動作,過年卓家來拜訪時佟鐸見過卓慧衡一面,很是欣賞喜歡她雖長在荒伶苦僻之地卻陶養出大家風範的端莊與性情,便也默許兒子在不違背禮數不敗壞家風的情況下繞使慧衡略作打探。

剛巧趕上鎮國公主的祭禮日,佟鐸不知從哪找來封勇鄉伯家閨宴的邀請函給慧衡,她也是自此結識了第一個閨中密友趙蘭萱。

趙蘭萱是勇鄉伯的親侄女,她父親原在軍前自己哥哥麾下效力,十幾年前奉旨掃平作亂的羌夏頭領時,二十齣頭便為救兄長勇鄉伯喪命,隻留下妻子與趙蘭萱一個獨女,勇鄉伯與弟弟自幼親厚,遭逢如此打擊,便是戰勝也心碎如割,將趙蘭萱養在膝下視作己出,比對自己的親兒子要上心得多。此次兩家相看也是他舊日裏與佟鐸曾同朝為官,知道佟相人品與家風,挑了又挑才終於鬆開口捨得侄女議親。

兩個女孩雖差了四歲的年紀,但難得的是性情相合,趙蘭萱樣貌和個性都是溫婉卻不扭捏,頗有武將家門的磊落大方,言談更是宜笑宜嗔,兩人一見如故,自此有了交情,後來還去鎮定公主廟拜過金蘭。

聽慧衡對這位趙家小姐美譽不斷,佟師沛也從恐婚變成催婚,天天問他爹什麼時候提親,氣得佟鐸大罵他沒有出息。

不久兩人的婚事便敲定下聘,定親時佟趙兩位當事人也按照禮俗見了一面,互相都是滿意得不行,兩方家長見此也是但笑不語,便將好事定在了今年的七月。

如今趙蘭萱待嫁閨中,不好到處走動,成天央求慧衡來陪她,這個春日宴也是她提議想在婚前再見見自小玩到大的姐妹們,由慧衡陪她一手操辦。

「可是她也沒請唐家那位大小姐來,也不知唐大小姐跟伯爵府怎麼搭上了關係,從她伯母那裏要來請帖,也跟了來,來了還擺派頭,要知道來赴宴的大多是軍勛家的小姐妹,各個都是爽利又大方的,就她一個端著架子,像個供桌成了精。」

卓思衡了解自己妹妹也有自己那表面不動聲色內心瘋狂吐槽的脾氣,只有在他面前才會宣之於口,偶爾的小小刻薄也很是可愛。

「後來她同我說了那層意思,我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不願意還來,敢情是家裏給的差事。」慧衡微微蹙起眉頭。

「她是怎麼說的?」

卓思衡是真餓了,此時一碗麵條已經全部下肚,專心聽妹妹複述。

「她問我為何一直沒有定親,是不是因為哥哥尚未娶妻所以耽誤了。」

卓思衡很想說關她屁事,我們兄妹關起門來商量好的家事她算哪根蔥。

但他在妹妹面前還是不願意說情緒化助詞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也不知道關他們唐家什麼事,我們兄妹自家事情,她一個外人憑何置喙?」慧衡冷冷道。

真不愧是自己妹妹,完美省略語氣助詞,精準表達了他的心聲。

卓思衡忽然心情就好了很多,笑著給慧衡倒了茶。

慧衡也笑了,臉上少見的帶了點狡黠說道:「蘭萱妹妹聽到她說這個也是不快,她是主家個性又直,隻問她是不是看上卓家大哥想來個凰求鳳才追逼著人家妹子問這問那。」

卓思衡沒繃住笑出聲,可想而知唐祺飛的妹妹得氣成什麼樣。

「唐大小姐臉都變形了,竟然還是忍了,又問說他家有個也是做官的好親戚,父親回京述職時見了你,覺得是個人才,想拖她問問。」說至此處,慧衡冷笑一聲,「求人便求人,她那副公主下降般的驕傲嘴臉,彷彿是給了我家多大的恩典。」

卓思衡心中感嘆,妹妹啊,你是沒見過她哥,見了才知道什麼叫狗窩裏爬不出狼崽。

「哥哥,他們唐家打得什麼主意?怎麼忽然攀扯上咱們家了?」痛快過嘴,慧衡流露出些許擔憂,她平常從不打擾過問卓思衡的政事,細想此事定然和朝堂有關,又聽趙蘭萱說最近官場氛圍很是緊張,連他們武將家裏都有點惴惴,心底更是蓄滿憂慮,顧不得太多徑直將心裏話問了出來。

慧衡是見過高永清也知道自己一直在試圖聯繫他的,卓思衡撿了些這七八日緊要的事告訴慧衡,一則覺得妹妹明【】慧剔透自有揣度;二是想著好些事都是瞞出的隱憂,若是坦白說出,家人心中有數,也不必庸人自擾了。

慧衡聽罷綉眉蹙緊,復又展開,似有了主意般說道:「既然哥哥曉得其中厲害,妹妹也就不亂出主意了,只是此事開端在朝堂,我雖已告訴唐大小姐自己是做妹妹的不方便為哥哥談論終身大事,但若要真正杜絕,還得是哥哥自己找個合適的時間地點說出來,方能免去他一家沒安好心的盤算。」

「你放心,哥哥已經想好了,這些日子你多陪陪趙家小妹,不必憂心。」卓思衡溫言安慰妹妹。

「好。」卓慧衡又有些遲疑道,「那若是我再遇見唐家大小姐,她又言及此事,我該如何說道?」

她擔心自己處置不當,輕則給卓思衡留下前朝的話柄,重則被唐家逼親,哥哥的終身大事豈不毀了?

卓思衡低頭一笑,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妹妹,慧衡聽完難得粲然一笑,已是心中有數。

第二日卓思衡照常上班,他如今不用去中書省衙門點卯,每日直接進宮,抄完回家接著寫,彷彿不問世事一般,被佟師沛笑說他比自己還像進了太史館。

卓思衡整理編完皇上的差事之日,便是皇上欽點的均州巡視小組出發之時,這一批可不單單是督察院的官員,還有兩位鄰州地方官員以及吏部及刑部的官員,可見聖上重視,然而卓思衡掐指一算,也有一兩個和唐家沾親帶故的。

他們家好親戚真的多,甚至還想把卓思衡變成「沾親帶故」的唐家人。

不知道這些好親戚裡多少個是用這樣的方式加入這個幸福大家庭的。

唐家藉此拉攏卓思衡的意圖昭然若揭,想著自己被高永清拒之門外便懷恨在心?還真把他當做在世王導了不成?

唐家也不抬頭看看,如今門閥士族隻手遮住的天早就變了。

果然不出卓思衡所料,唐家還想走慧衡的門路,唐祺薇又找機會去在趙家見慧衡,這次只有四個蘭萱的好姐妹在,她話題不變,問慧衡的還是卓思衡的親事,慧衡依照哥哥吩咐,眼淚說來就來,用卓思衡當年豐樂樓對付唐祺飛的方法指著唐家大小姐哭罵道:「誰不知道我是身體不好難說上親事,哥哥為我的事不知掉了多少眼淚,我心中又有多少連累家人的愧疚?你也是大家閨秀,番五次說與我暗示我哥哥的婚事被耽誤是我的錯,唐大小姐,我從未招惹過你,你為何屢次拿話刺我傷我?偏叫我當著你面承認是我礙著了哥哥!」

素來和趙蘭萱往來的姑娘都喜歡慧衡為人處事的如沐春風,這些武將家的姑娘也都知她身體不好,親事為此耽誤,無不唏噓這樣好的姑娘卻命途多舛。不少人亦將她當成姐姐,也說些少女心事以求排解,向來都是她溫柔言語慈憐心懷開解朋友,哪見慧衡被欺負哭成這樣?大家便都惱了,一面安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咳嗽連連的慧衡,一面怒斥唐祺薇什麼家風家教,拿這種閨閣女兒不好談論的事逼迫別人家姑娘。

最後唐祺薇羞怒之下不告而別,卓慧衡哭至幾欲昏厥。

這邊慧衡在卓思衡導演的指導下鳴鑼開演,另一邊卓導演自己也戲癮大發。

卓思衡自入翰林院以來兢兢業業工作負責,從不遲到早退,上司同事對他都是有口皆碑,誰料本日竟然告了假,說是家中妹妹突然病重,十分緊急。

曾大人有言在先這十日不許告假,偏偏最後一天卓思衡遞來條子。

其實翰林院的同事多少都知道彼此家中大致情況,而卓思衡家有個二十歲卻仍然未嫁的妹妹也不是什麼秘密,大家當然知道不為別的,只是這個卓家二小姐身體實在多病羸弱才耽誤大好韶華。要知道好些家中沒了父母照顧的女兒,被當家哥哥早早打發出嫁的不在少數,卓思衡卻遍尋名醫替妹妹治病在家尊養,能有這樣關愛妹妹的兄長也算二小姐因禍得福。

便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了解卓家情形的曾大人也只是嘆息後道幾聲罷遼,其餘人見此,也是從旁相勸,都說若不是真的有事,以卓侍詔的勤勉品格,必然不會違抗大人的意思。

然而其實那日於勇鄉伯府發生的事,早已傳遍帝京高門世家官宦府邸之間。素來欣賞卓慧衡的勇鄉伯聽侄女說了當日的事,怒道再不許唐家人登他們的家門,平白辱沒他們的門風,更讓趙蘭萱不許同唐家大小姐來往,他們武將家裏可不吃自以為清流的門閥那套做派。後又讓趙蘭萱教人送些名貴藥材去卓家。

其餘少女也都連氣帶罵將那日情形轉述給家人。

好些消息靈通的武將都了解如今朝上的風波,聽聞唐家竟以如此手段拉攏與高永清有故舊情誼的卓思衡,還把人家帶病的妹妹逼成這樣,都頗為不齒。

這事兒從武將堆裡傳出至文臣處,更讓眾多朝中文官覺得斯文掃地,他們的理解更多一層,便是唐家要借卓思衡被高永清拒之門外的事做文章,故而許以姻親拉攏,誰知卓思衡不是那種為攀附世家就好搬弄的小人,聽說他告假後第二日入宮,向皇上表示自己身份尷尬不應再染指此事,如今皇上已然派任多位監察同往均州,真相如何自會有分曉,此時卓思衡已是不由自主被迫立在風口浪尖,如若再關聯此事反而有損朝局脆弱的平衡,導致各處流言紛紛,於此事的公正嚴明和朝野清議都無有益處。

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皇上也有個身體不太好卻和他感情極其好的妹妹。

皇上當即表示這件事誰再拉卓思衡下水誰就是居心叵測,就是懷了構陷結群的念頭,於是唐家就此徹底安靜下來,卓思衡一時也成為朝中時論裡立身極正的有為君子。

……

「啪」的一聲,均州窯白瓷薄胎茶盞擲在地上被摔了個粉碎。

「卓家是什麼東西!北方流放地鄉下來的土狗,我唐家旁支的庶女嫁過去我都嫌棄髒了門楣!」

唐祺飛罵過仍不解氣,一個茶盞自他手中再度棄擲地面碎散有聲。

唐祺薇已是哭得不能自已:「爹爹從來沒罰我打我,今日下朝卻這般兇惡!如若不是他安排吩咐,我怎會願意去拉下臉面說這件事?卓家也配與我家聯姻?卓慧衡便是給我當奴婢我都嫌棄不夠高貴!我不要了面子照爹爹話做,結果惹了麻煩他還怪我不會做事不配當唐家的女兒!」說罷又是一陣啼哭。

唐祺飛心疼妹妹,又氣又恨,怒道:「他們兄妹一貫狡猾市儈!卓思衡那小子什麼心機我是領教過的,他那個混帳妹妹也是一般做派!我早就告訴爹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偏爹覺得他和高永清那個混蛋的關係可以大做文章!」

「哥哥,我可怎麼辦啊……我的臉丟得滿朝都是……爹爹不心疼我,哥哥你要為我出氣做主啊!」唐祺薇拚命扯拽自己哥哥的袖子哭道,「難道咱們家還要受這種破落戶的氣嗎?」

「好妹妹,有哥哥在呢!」唐祺飛拍著妹妹的後背,咬牙切齒道,「爹表面上是罵咱們,實則他最愛面子,此番你被羞辱便是折損他與咱們唐家的顏面,放心,有了這一事,爹必然不會讓卓家人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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