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看起來很平常。

司燁和薛揚沒有別的行程安排，一整天都將在練舞室。

吃早飯，練舞。

吃午飯，練舞。

吃過晚飯，再練一段時間舞，他們就可以去休息。然後等待著第二天去錄製《家有小弟》。

清晨，薛揚在手機鬧鈴的催促下迷濛地睜開了眼睛。

他伸手去關鬧鐘，不知按到了哪裏，手機屏幕上忽然蹦出了一個界面：

今日運勢，大凶。

諸事不宜。

薛揚驀地清醒了過來。

司燁也在差不多的時刻醒了過來，準備起床洗漱，吃完早飯之後練舞。

他打著呵欠站在了鏡子前，正準備刷牙的時候，右眼皮忽然猛地跳起來。

他伸手捂住眼睛。

一鬆開手，眼皮又開始跳。

這樣反覆幾次，眼皮的跳動才停止下來。

司燁一個鐵骨錚錚的唯物主義者，心頭莫名有點發毛。

什麼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

都是封建迷信吧。

不管不管，就是封建迷信！封建迷信！

司燁心頭髮毛地練了一上午的舞，小心萬分，生怕自己在解散的畢業晚會前受傷，無法正常參加。

他注意到，薛揚今天上午似乎也心事重重的樣子——

雖然這小子掩蓋得很好。

他該不會是在想明天的綜藝怎麼獨佔姐姐吧？！

司燁一下被轉移了注意力，心中激起了鬥志，連午飯都多吃了半碗。

而他對面的薛揚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午飯，有些食不知味。

一上午太過平靜，什麼都沒有發生，反而讓他心裏更加不安了。

好像……

這平靜中在醞釀著什麼風暴一樣。

吃過午飯，Galaxy所有成員都去午睡休息。

薛揚明明有點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司燁躺在床上一秒入睡，夢還做得賊香。

他夢見自己在綜藝裡打敗薛揚，獨得了姐姐的歡心，姐姐對他又溫柔又寵溺……哇哢哢！

等到夢醒的時候，司燁的嘴角都還掛著笑容。

午睡過後，司燁又準備進練舞室練舞。

然後，他和薛揚，都被叫進了董成的辦公室裡。

董成滿臉嚴肅地告訴他們：「你們的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

司燁心虛地往後縮了縮。

對於自己成績差這件事，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撓了撓頭：「怎、怎麼了？學校那邊說了什麼嗎？」

薛揚看著董成繃緊的臉色，心中頓時有了一個不妙的猜想。

他問：「董哥，是不是我們的成績被人……」

董成緩緩點頭，面色沉重。

他道：「你們的考試成績，被人發到了網上。」

成績被發到網絡上，這是董成預料之中的事情。

他並沒有刻意使人去做這件事，然而司燁和薛揚站在這麼高的位置，自然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們的消息。一旦有了新的動向，就將公之於眾。

這些盯著他們的人，可能是粉絲，可能是對手，還有可能只是知道他們名字，毫不相乾的路人——

成為一個明星就是這樣，私隱權也是所有人消費他們的一部分。

也如他所料的，今天上午，他們的成績一被發出來，就爆上了熱搜。

司燁，男團舞蹈擔當。

舞姿酷炫有力，動感迷人，數學31分。

薛揚，男團主唱擔當。

歌聲清冽動聽，天籟之音，英語28分。

一般來說，愛豆，或者說明星們文化成績差，都是所有網民的共識。

31！

28！

考出這樣的成績，這兩人在不久前居然還發過通稿吹自己是學霸！！！

一見到這兩人的成績，網民們在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中，找到了營銷玩弄的憤怒：

成績差，可以。

但差成這樣，還吹學霸，是不是太侮辱他們的眼睛了？

「前幾天那個什麼同一個姐姐的熱搜上得轟轟烈烈，連我媽不認識這兩人都來問我這是誰了，搞半天是兩個文盲啊？」

「翻車了，活該吧，營銷咖天天上熱搜，強.奸我眼睛！」

「呵呵，一年買五百個熱搜，豬都能紅」

「這營銷學霸的圖也太不走心了，粉絲都眼瞎沒看出來嗎？兩人手裏的書都是嶄新的！」

「這個分數真是笑死我了，我在答題卡上踩一腳都比他們分數高」

「瞎蒙也不至於考這點分吧！」

「新一代九漏魚誕生了」

「我人都傻了，打死都想不到我擔能這樣塌，虧我前幾天還和室友安利他們……結果我千辛萬苦考上985卻粉了兩個九漏魚，心累」

「草，我也一模一樣，我室友已經開始懷疑我智商了誰懂，就是一整個大丟人」

「丟人+1」

「我下學期高三，全班都知道我喜歡他們……可我年級前三，打算沖top2啊！」

「馬上出分了，高考生直呼晦氣。不幸點開，霉運走開！」

「真的很失望。說實話讓我粉笨蛋帥哥也不是不能接受，但一邊賣學霸一邊考這個分數，詐騙啊！想脫粉了」

「不願意接受自己粉了這樣一個人，我承認我就是慕強，看到這個分數直接下頭了」

「慕強粉+1那麼多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真的有些撐不下去……」

「我買了解散演唱會的vip票都想退票了」

「RNM！退錢！詐騙老子辛辛苦苦打投的錢！退錢！！！」

「樂子人看戲，不如以後司燁黑稱28哥，薛揚黑稱31哥」

「愛心卡車收留心碎葉子姐姐、胡楊姐姐，看看我們可鹽可甜柯逸航吧！」

「做票咖滾吶！！！」

……

董成將網上的評論擺在他們的面前，看著他們的臉色一寸一寸變白。

毫無疑問，他是故意的。

但表面上，他還要做出一副頭疼的樣子，嘆了口氣：「你們也看到了，你們的粉絲也開始動搖，很多人都脫粉了。這次的事情……真的鬧得很大。」

兩名少年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彷徨起來。

他們並不是沒有看過互聯網的惡評——

早在當初選秀比賽的時候，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還會讓他們看一些評論，進行壓力測試。

罵他們醜的，罵他們舞跳得難看歌唱得難聽的，罵他們拖隊友後腿的，罵他們霸凌隊友搶隊友鏡頭的……

他們通通都看過。

後來成團出道，自己能夠掌握手機，也會看到無數的惡意。

他們承受了這些惡意，消化了這些情緒，並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強大，而是因為他們清楚，在他們的背後，還有許許多多的粉絲在支撐著他們。

換而言之，他們太幸運了。

哪怕同樣是成團出道，Galaxy之中，他們的隊友，從一開始就要面臨著出道即掉粉的殘酷現實。

選秀節目是一場轟轟烈烈的狂歡，熱鬧散去，所有觀眾都會奔赴下一場盛宴。

而司燁與薛揚，他們的名次刻意被壓低，虐了一大波死忠粉和路人粉，在節目結束之後非但沒有怎麼掉粉，還有許多人入坑。

又趕上運氣好，上綜藝能紅，發歌能紅，吸了一堆紅人粉。

紅人粉，哪個圈子熱就追逐哪邊，哪個明星強就粉上誰。

這些粉絲和原先選秀留存下來的粉絲一起，構成了一個喧囂的、鮮花著錦的假象。

好似這兩人的星途坦蕩無比，蒸蒸日上。

但這一次，他們將失去一大部分粉絲。

除了粉絲，出道兩年來勤勤懇懇拿下的路人盤也將全部崩塌。

世上哪有這樣一成不變的好事？

沒有人會永遠停留在高峰。

年輕人，這是你們入圈以來，要學會的最重要的一個教訓。

董成面色憂愁：「不是我不想把這個熱搜壓下去，但……實在鬧得太大了。而且你們也知道，你們簽的合同快到期了。公司這邊，嗯……不太願意大動乾戈。公司不願意出資源，我也沒有權利幫你們。」

看到兩人的臉色越來越差，董成寬慰道：「待會兒老闆會把你們叫過去，商量這次的事情。你們聽話點，和老闆續約吧。」

司燁快言快語：「我不續約，我要簽我姐公司。」

董成望向他，搖了搖頭：「我看你們姐姐的公司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起來的……沒經驗的新公司處理不了這個事。講實話，董哥我也帶了你們這麼久，真的勸你們把這次的危機挺過去，再從長計議。」

司燁抿著唇不說話。

薛揚垂著眼睛，同樣也滿臉不情願的樣子。

董成道：「司小姐我也見過，很漂亮很精緻的一個人，她出道當明星絕對可以，但你們還年輕，不知道，娛樂公司不是誰都能開的。有資金不行，還得有人脈。據說她剛回國吧，那國內的人脈圈，她是有點欠缺的……」

董成劈裡啪啦說了一大通話。

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費了半天的口舌，努力說服他們，對他們的姐姐明褒暗貶，聽得兩人越來越反感。

董成觀察著這兩人的臉色，在他們即將發怒的臨界點，止住了話頭。

他佯裝看了眼時間：「好了好了，老闆找你們，你們快去公司。」

他把不情不願的兩人塞上保姆車，讓司機開車準備去公司。

董成大方道：「我就不跟去了。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但是不好夾在你們和老闆中間，抱歉啊，董哥我也無能為力。不過放心，你們和老闆談，你們的底子還是在的，放軟點，老闆也不會為難你們。」

保姆車開走了。

等到車開出去十分鐘，董成才慢悠悠給老闆打了個電話：「老闆，他們已經去公司了，我就不跟過去了，怕這兩個小崽子起疑心。你放心，我已經勸過他們了，看到這麼大的危機，他們肯定有續約意向。正好趁著這次的危機，好好拿捏一下他們。」

掛了電話，董成志得意滿地眯起了眼睛。

……

保姆車上。

司燁心情煩躁地看著窗外。

他想開窗透個氣，又不敢開——

萬一被粉絲拍到了他的表情，立馬就是全網發他脾氣差黑臉。

手機他也不想看，屏蔽了一個微博，頓時又有一大堆新的app在無孔不入地給他推送他那考了31分的數學成績。

煩。

煩死了！

難怪今天一大早右眼皮在跳！

司燁胡思亂想，心情鬱結無法抒發，忽然被薛揚撞了撞手肘。

他轉頭看向薛揚，正好見到薛揚拿著手機朝他晃了晃。

他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機也響了。

微信上多出來一條新消息……是薛揚發過來的。

【薛揚：你有沒有覺得，董哥在坑我們？】

司燁看了看薛揚，又看了看前面的司機。

……這說個話搞得跟地下接頭似的。

不過也確實不能讓司機聽見。

司燁拿出手機劈裡啪啦打字。

【司燁：老子又不蠢。他在威脅我們簽公司。鬼才簽！】

【薛揚：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拍的看書照片。董哥說是有個校園劇，但他拿那個照片去營銷學霸了。】

【薛揚：所以我們被罵得這麼慘。】

司燁仔細一想，差點脫口而出一句髒話。

草！

真的被坑了！

【薛揚：等下在老闆面前不要提姐姐要建公司的事。】

【薛揚：不要給姐姐惹麻煩。】

司燁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幹嘛搞得好像他是個麻煩精一樣？

他薛揚就沒惹麻煩？

【司燁：麻煩已經惹了，你也有份。】

【薛揚：……】

【司燁：我反正不怕，姐姐不會不管我的！】

薛揚瞥他一眼。

【薛揚：姐姐上次管了我，她肯定會管我。會不會管你就不知道了。】

【司燁：………………】

一番親切友好的交談到此結束。

兩人雙雙從鼻孔裡輕嗤一聲，把手機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