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揚心情不佳地回到了房間。

他躺在床上，看著周圍貼了滿牆的試卷，目光茫然而遊離。

假如他現在是一名普通高中生，他會和其他人一樣，憂慮著考試成績、年級排名、午飯吃什麼，以及放學約誰去打籃球。

但他現在是一名已經出道的高中生。

他比別人更早地進入到了這個社會，見識到了這個社會的繽紛多彩，光怪陸離。

普通高中生的目標是考一所好的大學。

那他呢？

等到這個團解散，他要去做什麼？

——唱歌？

那是他擅長的，他必然會做下去。

——綜藝？

多上一個綜藝和少上一個綜藝，也沒什麼區別。

——演戲？

雖然他不會，但好像也可以嘗試一下。

薛揚從前就是這樣想的。

因為大家都這樣，他隨波逐流，沒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麼差別。

……也沒有人教過他，他到底該去怎麼做。

媽媽在他進入娛樂圈之後，坦言說給不了他任何意見，只能讓他自己去闖。

公司會給他安排數不完的商務，希望他做個乖乖聽話的掙錢工具人。

粉絲……

粉絲會用各種誇張的言辭來讚美他、會在見到他時激動得尖叫、會在線下活動時擺滿花籃穿著統一的服飾大聲地喊他的名字。

他有時候會懷疑，他真的有這麼好嗎。

每當這時候，他的粉絲就會沖他大喊：「薛揚，你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第一次聽到時，他很感動。

第一次、第三次……第無數次聽到時，他好像已經變得習慣了。

他開始習慣自己不能隨意外出，行動受限制，一旦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就是萬眾矚目。

他開始習慣了無論他做什麼，粉絲都在表揚他、誇讚他、吹捧他。

甚至……

他開始習慣了犯錯。

第一次在舞台上跳錯動作的時候，他如履薄冰。粉絲沒有怪他，為他解釋，為他衝鋒陷陣。

又一次在舞台上唱錯詞，粉絲依然沒有怪他，替他說是人都會犯錯，人無完人。

拍攝雜誌表現不佳，粉絲說是造型醜，都怪造型師奇葩審美；

綜藝裡反應不及時接不上梗，粉絲說是他生性靦腆，還沒放開……

無論他做出什麼，粉絲們都對他抱有最大限度的寬容、善良和愛意。

他依然在努力地練歌練舞，努力工作，但他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他漸漸被粉絲的愛意溫柔蠶食，變成了一個令他自己有些陌生的模樣，但他一直不願意從夢中醒來。

直到今天，被姐姐一句話敲醒——

粉絲真的會永遠站在他身後嗎？

薛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才終於睡去。

……

第一天一早，司燁和薛揚照常遛狗背書。

司夏這天起得晚，沒有下樓。

兩人先吃了早飯。等到吃過早飯，柯怡和柯逸航姐弟跟著下樓了，他們也領到了一個新任務。

「根據昨晚小遊戲的規則，輸的一方需要接受懲罰。」

導演拿出一個小箱子，在他們面前晃了晃：「紙箱裏有六個球，一共有六種不同的懲罰。你們誰來抽小球？」

司燁和薛揚兩人互相對視一眼。

薛揚搖了搖頭：「我運氣差，我不抽。」

司燁大大咧咧：「我運氣好，我來！」

司燁立馬伸手去抽了個球。

抽到之後，他把球拆開，取出裏面的小紙條：「打掃咚咚之家的一到五層。」

司燁：「一到五層……」

他不禁仰頭看了眼這棟別墅。

臥槽。

住起來不覺得，要他們打掃的話……好大啊！！！

司燁小聲問：「導演，我抽到的懲罰，應該不是最差的那個吧？」

導演：「很不巧，你抽到了所有懲罰裡最累的一個。」

薛揚：「……」

司燁：「…………」

「哈哈哈哈哈，」一旁圍觀的柯逸航開口大笑，「隊長，恭喜你，抽到了最好的懲罰！」

薛揚扭頭看著他：「你還說你手氣好？」

司燁仰頭看天花板：「呃，意外……意外！」

導演笑眯眯道：「兩位嘉賓，是等著和姐姐一起來接受懲罰呢，還是……」

薛揚：「我們來就行！」

司燁：「我們自己來！」

導演：「能問問為什麼嗎？」

薛揚道：「打掃衛生太辛苦了。」

司燁理直氣壯：「我手氣差，抽出這個懲罰，不能連累我姐。」

「好的。」一旁的工作人員遞上來早就準備好的清潔工具，導演道，「那你們現在開始打掃吧，加油！」

「導演，」司燁拿起掃把，嘴欠多問了一句，「別的懲罰都是什麼啊？」

導演把紙箱遞給他們：「你們可以自己拆開看看。」

司燁又放下掃把，轉而開始拆球。

他拆開第一個：打掃咚咚之家的第三層。

拆開第一個：打掃咚咚之家的第五層。

……

等到剩餘的五個球全被拆完，每個球裡的紙條都分別要求打掃別墅中的某一層。

而他抽到了打掃五層！！！

柯逸航看得樂不可支：「還好我沒輸。不過我就算輸了手氣也不會這麼臭。」

司燁：「……」

薛揚看著這一排的小球，扶著額頭：「你是不是因為昨晚我做的題比你多，故意報復我？」

「沒有啊，不對，等等，」司燁反應過來，「昨晚你怎麼就做的題比我多了？裴哥不是沒有出結果嗎！」

昨晚小遊戲結束之後就散場了，兩人的比試沒了下文。

司燁捕捉到關鍵之處，立馬看向一旁的裴景淮：「裴哥，昨天我們到底誰做的題更多？」

裴景淮被點名，彎唇一笑：「薛揚比你多一題。」

「一題？」

司燁立馬跳了起來：「就是那時讓你放下筆你沒放，你趁機比我多寫了一題！」

看到司燁炸毛，薛揚終於笑了出來：「反正我贏了。」

「啊啊啊——」

司燁一通滋哇亂叫，「陰險！奸詐！你等著，今天做題我一定比過你！」

薛揚：「你不如擔心一下打掃完衛生還有沒有力氣做題。」

司燁的表情開始痛苦起來：「五層樓，怎麼有這麼多啊——」

司燁又撿起了熟悉的砍價技能。

對著他姐他砍價砍不下來，對著導演他砍價總能砍下來吧！

司燁可憐兮兮地看著導演：「導演，不能給我們打個折嗎？四層行不行？」

導演：「不行。」

司燁：「那工具能不能高端點，上個掃地機械人？現在只有掃把和拖把，好累的！」

導演：「沒有。」

司燁：「吸塵器呢？」

導演：「也沒有。」

薛揚也跟著砍價：「導演，咱們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節目組真的什麼都沒有嗎？」

司燁：「就是就是！」

導演被他們吹得沉思了一下。

「工具嘛，節目組肯定是沒有的，」導演道，「不過你們可以邀請別的嘉賓和你們一起打掃。」

導演話音剛落，司燁和薛揚還沒說話呢，柯逸航就立馬道：「隊長，我贏了誒，讓贏的人去幫輸的人是不是不太好？」

司燁：「你放心，也沒想找你。」

柯逸航笑嘻嘻道：「那就好。」

柯怡望了望兩人，主動道：「需要我幫你們分擔一點嗎？」

柯逸航不滿地拉了拉柯怡：「姐，我們贏了！」

柯怡溫柔笑了笑：「反正大家都住在一起，互幫互助。」

柯逸航道：「我去住棚屋接受懲罰的時候，也沒見誰來跟我互幫互助啊！」

「不用了，謝謝柯怡姐，」薛揚站出來，禮貌地拒絕了她，「做家務是體力活，交給我們就好了。」

「裴哥裴哥，」司燁去拉救兵，「裴哥，你幫幫我們吧！」

「好啊。」

裴景淮輕巧地同意了。

而後，他薄唇微張：「五百道題。」

司燁：「……」

薛揚：「……」

司燁抓狂了：「五百題是成了什麼魔咒嗎！我怎麼到哪都擺脫不了五百道題！」

薛揚則冷靜許多：「一人五百題還是兩個人？」

裴景淮：「當然是一人五百題。」

司燁：「…………」

薛揚：「……行！」

司燁雙目無神，弱小可憐且無助：「裴哥，看在我們這麼深厚感人的兄弟情師生情的份上……」

裴景淮：「或許你還想讓我加點利息？」

司燁立馬生龍活虎地蹦了起來：「不用了不用了！」

薛揚：「裴老師真不愧是姐姐請的助理。」

司燁深有同感地點頭：「和我姐一樣黑心！」

兩人騙到了裴景淮的加入，三人開始分工打掃別墅。節目組給的打掃任務其實也簡單，就是掃地和拖地。裴景淮拿了張白紙畫了個別墅的簡易平面圖，劃出三個區域，一人負責一塊，先掃地後拖地。

司燁在他拿出白紙的時候興奮了一下，看到他的安排之後，又失望道：「還以為裴哥能變出個掃地機械人呢。」

裴景淮懶懶道：「我是你們的家教，不是哆啦A夢。」

司燁追問：「真的不行嗎？」

薛揚也跟著問：「真的不行嗎？」

司燁：「你怎麼學我？」

薛揚：「沒學你，我也覺得裴老師可以變出掃地機械人。」

裴景淮笑了：「想看啊，那一人再加五百題。」

司燁：「……謝謝，不想看了。」

薛揚：「不看了不看了，我去掃地。」

兩人拎著掃把默契地離開，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同樣的三個字：黑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