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螺旋樓梯很長，兩人一路謹慎向下，手電筒從中間的空洞打下去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良久，張海客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水波晃動的聲音。

螺旋樓梯還未中斷，竟是直接延伸進了底部幽深渾濁的水潭內部，就彷彿通路就在這水中一般。

張啟靈停住腳步，向四周看去。

手電筒光束所能及的地方都是一片平靜死寂的水面，像是一塊兒巨大的墨玉。

「族長，這——」

張海客的話幾乎還沒傳遠，只聽「噗通」一聲，張啟靈已經跳進了水裏。

動作乾脆利落，就好像剛剛張海客那句話是什麼開關一樣。

沉默一下，張海客悲傷地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有點兒習慣了，於是他嘆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繃帶，也跟著跳了進去。

這水內部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張啟靈遊了一會兒，終於「良心發現」停下來等了下後面的張海客。

……其實他本來沒有等待的想法，主要是這水裏面過於漆黑，就算是他也看不太清前路。

……如果是◎◎◎，應該能看清吧。

◎◎◎又是誰？

他思考了一會兒，心裏不知怎的漸漸被一種奇怪的嫌棄充滿，於是他果斷放棄追憶。

而此時張海客終於趕上來，燈光在前方打開，照亮了一片水域。

這水裏面倒是沒有水面上顏色深，略渾濁的水波微微搖晃，內裡漂浮著一串一串奇異的紅色粒狀物體，看上去像是紅豆粒，又像是葡萄串。

光束打在上面，讓它顯出一種紅玉的質感，內裡彷彿有什麼花紋透出，精緻至極。

張啟靈看了它們一眼，對這些蟲卵沒什麼興趣，自顧自地繼續下潛。

但張海客的臉色可以說是打翻了調色盤一樣，一股氣差點兒沒憋住罵出聲兒。m.

……這些看上去漂亮的玩意兒，赫然是血蛭的卵鞘！這裏密密麻麻這麼多，要是都鑽出來，一百個張海客摞在一起都不夠它們吸！

現在只能慶幸他包紮傷口時包得足夠嚴實，血腥味兒一時半會還透不出來。

想到這裏，他不敢再停留，直直追著張啟靈而去。

他很快追上了張啟靈，張啟靈黑色兜帽的背影漂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好像在等他。

但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間——

張啟靈猛然轉身，映入他眼簾的竟然是一具慘白乾枯的人骨架！

張海客渾身的寒毛瞬間竄起，手裏已經把刀抽出來，但仔細看去——

人頭骨後面，正緩緩探出一個熟悉的面無表情的張啟靈。

張啟靈疑惑了一下，把骨架子往前又送了送，示意張海客好好看看，看樣子他是在水底這塊兒撿到了一個死人。

張海客：……

他懷著複雜的心情接過骨架子，第一時間看了看右手的骨頭，果然看到了上面兩根奇長的指骨。這是一個張家人，也許就是那個把鑰匙弄丟到鬼熊蟲肚子裏的那個。

按道理來說，張家人能力強悍，死後為了預防屍變，家族都會把他們的屍體焚燒，隻留下一隻右手臂埋葬。

但這個老夥計……

張海客：泡在充滿血蛭的水裏這麼多年，骨頭還能留下來都是一個奇跡。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把骨頭平穩地放在旁邊的池底。

這池底材質不同尋常，竟是一大片乳白色的半透明石體，張海客懷著一絲好奇靠近，卻發現張啟靈好像正在定定地看著什麼。

他順著張啟靈的眼神看去，瞳孔驟然一縮！！！

在那乳白色石塊兒裏面，居然凝固著一片還保持著鮮紅的血跡，而那血跡呈線狀分散，隱隱竟構成字體的形狀！

（一◎◎祭……壇？）

張海客勉強辨認出來幾個字，其他的字都混成一片看不真切，隨即，他內心陷入深深的疑惑。

……聖地祭壇，就是他們此行的終點。每任族長都是為了到祭壇的神石那裏給青銅母鈴補充能量才進入聖地，如果這一路上都沒找到母鈴，那麼青銅母鈴必然在祭壇之上。

為什麼這裏會有一個祭壇的血字？這血液又是如何進入池底石塊兒的？那個「一」又是什麼意思？

張海客想不通，但他看了一眼旁邊那具骨架，忽然感到一陣由心底傳上來的寒意。

他看了一眼張啟靈，張啟靈的神色掩藏在兜帽的陰影中，在水波裡看不真切。

良久，張啟靈才從血字上移開視線，他左右看了看，將注意力鎖定在前方不遠處一大片赤色地磚上。

那片赤色構圖粗獷，隱隱形成一隻麒麟的形狀，張啟靈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麒麟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伸手從張海客那裏拿來了手電筒，垂眸開始極限操作起來。

張海客看著張啟靈又開始表演（即使看完也跟不太上）的解機關手法，隻覺得這種手法實在不是能輕易學會的。

如果用數學題打比方，張海客解機關是一步一步循序漸進，每一步都有跡可循。那麼張啟靈就是瘋狂跳步驟，從第一步不知怎的直接跳到第一百步。

於是張海客看了一會兒，果斷放棄，轉而回到剛剛的地方看血字。

張啟靈那裏分過來的光線若有若無，照在血字上讓它顯得越發驚悚。張海客猶豫著伸手摸了一下底部的乳白色石塊兒，想研究一下血進去的原理。

而就在他的手指觸及到石塊兒的一瞬間——

那些乳白色的石塊兒居然瞬間增長，直接把他的手指包在了地磚裡！

張海客悚然一驚，眼見著乳白色物質迅速上升，他當機立斷剎那間拔出寒刀，直接對著手指下的石磚刺了下去！

石磚爆碎，一絲血線漫出，張海客在眨眼的時間裏用刀花將包裹手指的物質攪碎，但他的手指也被尖利的碎石劃破！

……不好！

他在最短時間內用衣服把手指包好，但已經來不及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只見那些血蛭的卵鞘受到新鮮血液吸引，一個一個地裂開了！

……族長的機關還沒解好！

張海客沒有去看身後的張啟靈，他的腦子極速運轉，一咬牙，拆開了手腕處的繃帶！

大量的血瞬間佈滿那片水域，他死死注視著那些血蛭，在它們撲過來的一瞬間雙腿用力，在水流的反衝力下如箭般後撤開！

繃帶重新纏好，大部分血蛭被那散開的血吸引，只有少數精明的選擇跟著張海客而來。

他正要拔出寒刀和那些血蛭快樂玩耍，後衣領突然一緊，「轟隆隆」的暗門開啟聲和激烈的水聲中，他已經被張啟靈拎著一頭扎入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