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此番行動沒有打算帶太多人。

他本來打算帶上家裏那幾個身手不錯也信得過的夥計，但既然吳天真幾人自告奮勇要加入計劃，他也就順勢省了挑人的步驟。

張啟靈的身手他親眼見過，可以說強悍到了非人的程度。

而吳天真和胖子，他們既然能在那種龍潭虎穴般的張家聖地把傷痕纍纍的張啟靈救出來，肯定也有了不得的地方。

因此解雨臣果斷放棄了那些累贅的隊伍，隻準備了一輛堅實的車，和著吳胖張三人，輕裝簡行，直接挺入了峨眉禁地。

峨眉山未淪為禁地時，還曾經是著名的旅遊景點兒，只是現在這塊兒地界已經完全被棉花一樣厚重的雲霧包裹。這些灰濛濛的雲甚至違背了基本法，緊緊貼著地面兒而起，看上去就像是拿了一個巨大的棉花罩子將這一片都罩了起來。

車輛穿過雲層之時，眼前能見度極低，只能一點一點慢慢往前蹭。

吳天真好奇地伸出手抓了一把雲，那手感異常冰寒，感覺上就像是抓住了一把沒有形體的雪。

他一個激靈把手抽回來，只見整隻手已經變得濕漉漉，聞上去還有一股子奇異的腥臭味兒。

「這雲層罩子只在禁地最外層，一會兒就能衝破。」解雨臣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峨眉禁地雖變化萬千，但前兩次的變動中，最外層的構造都沒有很大改變，也因此，現在只有把每一次探索的情況都牢牢刻在腦子裏的他能把握車輛的行進方向。

卻在這時，一直在後座閉目不語的張啟靈突然睜開眼睛，伸手摁住了解雨臣的一側肩膀。

「停。」

短促一聲，沒有任何前因後果。

解雨臣知道張啟靈不是那種隨口亂說之人，沒有多問，直接踩下剎車。

「呲——」

車輛瞬間停在白茫茫一片的雲層之中，令人窒息的寂靜蔓延開來，幾人屏息凝神半天，卻沒有等到任何突發情況。

「什麼情況啊小哥兒？」胖子沒忍住開口詢問，事實上他剛剛那一下子正打算起身夠一下前座的吳天真，卻因為張啟靈的警戒而定住身體不敢動彈。

此時他保持這種屁股脫離座位的扭曲姿勢已經好幾分鐘，眼見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張啟靈沒有回復，而就在胖子聲音落下的一剎那——

前擋風玻璃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碰撞聲，似乎是什麼東西撲到了玻璃上！

車子發出哢嚓的聲音，但可能是那東西爪牙不夠鋒利，又或者是解雨臣準備的車輛過於堅固，這玻璃居然頂住了這次襲擊。

霧氣裡，眾人只看到一雙猩紅的眼睛一閃而過，很快便隱沒到雲氣裡不見蹤影。

「臥槽，這他媽什麼玩意兒？！」

胖子被唬了一跳，那東西就彷彿是憑空出現一樣，剛剛居然絲毫沒有在雲霧裏移動的聲音，直愣愣就砸在了玻璃上。

他這一驚直接沒撐住身體，跨嚓一下撲倒在了前面的座位靠背上，這一下磕到了下巴，疼得「嗷」一嗓子喊出來，差點兒沒震聾前面的吳天真。

「……我猜是猴子。」解雨臣卻突然說道。

他的語氣很是凝重：「上次我進入的時候發現，峨眉山的猴子多了不少，但那時，它們還都是正常的。」

「恐怕這幾年，禁地裏面的猴群發生了不可知的異變。」

張啟靈沒有反對，他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在細微的風聲中判斷出了信息。

「可以走了。」

得出結論以後，他又靠回到座位上，進入了呆愣愣的省電模式。

「真不愧是我們的張大族長。」解雨臣打趣了一聲，一瞬間奇異地感覺到了一點兒被帶飛的感覺。

之前無數次帶隊時，他都是一群人的指引者，也肩負著沉重的責任。但這次，他莫名感覺到了一絲輕鬆。

輕笑一聲，他手下利落地啟動車輛。

車子在白霧裏再次前行，剩下的路程，沒再有突發情況出現，十幾分鐘後，眾人眼前陡然清晰起來——

眼前赫然是一片灰色的山體，枯死的樹木像是猙獰的屍體一樣插在山上，密密麻麻佈滿山坡，那些黑漆漆的樹榦和著裸露出來的山體石塊兒，看上去死寂無比，就彷彿這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存在。

「我去……這裏怎麼變成這樣了？」吳天真來之前上網搜索過過去的峨眉盛景，與現在的慘狀對比，一時間打了個冷顫。

張啟靈看向窗外，毫無生氣的景象映入清澈的眼底，這本來與他無關，但他的腦海中卻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越來越嚴重了，必須儘快……）

……儘快什麼？

思維的最後沒入一片空白之中，就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大腦裡粗暴地斬斷了一切思緒。

這種被迫中斷的感覺很不好受，張啟靈閉了閉眼，感到頭側傳來一陣刺痛。

一陣剎車聲和著腦子裏隱隱的嗡鳴響起，張啟靈定神看去，意識到是解雨臣停了車。

「到這裏就不能再開車了，我們必須爬上去，」解雨臣拿出地圖迅速劃掉了幾個已經發生改變的標註，又仔細辨認了一下地形，說道，「之前每次我們的進度都停滯在山頂部的普賢菩薩銅像，但我總覺得那裏有些不對。」

「這次我們要直接到銅像那裏。」

「普賢菩薩？」胖子一邊背包下車一邊嘀咕道，「好傢夥，他老人家在這兒呢，這還變成這樣兒了，那看樣子他老人家不是很頂用。」

「這不行，這咱們進去了要是遇到啥事兒了，我可不能再拜他，這不白瞎我的努力了嗎？」

「我去胖子，你快積點兒口德吧！」吳天真隻覺得胖子的口出狂言會讓他們的探險之旅更加邪門兒，他下意識伸手虛空拜了拜，權當替胖子給那個普賢菩薩道了歉。

「拜著呢？」胖子卻根本理解不了他的用心，開口就是，「你拜那沒用啊天真，這誰能頂得住你的邪門兒啊？別說普賢菩薩了，那換如來佛估計都差點兒意思！」

兩個人在這兒插科打諢，旁邊的解雨臣很顯然已經感到了疑惑。

張啟靈靜靜看著，腦子裏卻突然想到了看到的視頻裡，那個在長白山靠著平地摔召喚出無數邪門東西的吳天真。

張啟靈：……

雖然失憶了，但是此時此刻他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