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發生的實在猝不及防，吳天真一時半會兒都沒來得及尖叫，他只是獃獃地站在原地，手裏的鑰匙碎片劈啪兩聲又掉在地上。

「……這真可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胖子還在一邊兒稱讚，「先前咱倆把那神石一屁股坐爆了，現在小哥兒又把這個母鈴捏碎了。」

「神石和母鈴本來就在一塊兒，現在可好，真是一家人碎的整整齊齊，到閻王爺那裏都有話說了哈哈哈！」

吳天真：……

「……我現在只是在想，」吳天真眼神死的緩緩開口，「張海客要是知道了這個事兒，他會有什麼反應。」

一想到剛剛張海客來支付巨額花銷時臉上的黑眼圈，吳天真就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虛，總覺得自己的耳朵邊兒上似乎已經聽到了張海客的咆哮。

他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走到張啟靈旁邊兒。

母鈴碎片如同青菜上的枯葉子一樣被張啟靈隨意掃到一邊兒，委屈地堆在桌子的角落。

但即使如此，母鈴的聲音居然依舊沒有停止。

……等等，那真的是母鈴本身發出來的聲音嗎？

吳天真順著聲音看過去，那聲音的源頭正安靜地待在張啟靈的手上。

……那赫然是一塊兒小小的，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黑色石塊兒。

準確點兒來說，那正是這第二塊鬼璽身上缺少的那一部分。

張啟靈盯著殘塊兒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然後他慢慢伸手，把殘塊兒輕輕放置到了鬼璽上。

殘塊兒與空缺扣合的一瞬間，吳天真恍惚間彷彿聽到了震耳欲聾的鬼物嚎鳴，但定睛看去，那鬼璽依舊安安靜靜，那些雕刻在上的鬼頭依舊看著獃滯，似乎沒有任何生命。

而就在這幾秒之間，殘塊兒已經與鬼璽主體完全結合，就好像它們之間又長出了一層連接，讓它們看上去彷彿從未分離。

而就在鬼璽完整之後，那一陣一陣的金屬鏗鏘聲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外層更加顯眼的光芒。

……此時，它看上去跟第一塊兒鬼璽幾乎一樣了。

「不是，真就有這麼巧，這他媽太離譜了吧！？」胖子已經忍不住爆粗口。

吳天真沒有吭聲，他憋著一股氣兒，只是死死看著張啟靈。

那隻熒光柔柔的鬼璽躺在張啟靈手上，襯著他膚色更加蒼白。張啟靈透過那光芒，一瞬間幾乎已經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彷彿他的世界已經被這黑光環繞。

他緩緩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出一面巨大到可遮天蔽日的青銅門。

那門上的花紋似乎在不斷遊走，隻讓人無法直視，而在它半闔的縫隙中，無數繽紛彩光正如漫延開的海水一般席捲而出，幾小時間便將前方一座城市包裹起來，變成一個嶄新的禁地。

那禁地的規模在不斷擴大，彷彿一隻無論如何都無法餵飽的巨獸終於完全蘇醒，正集中全力地吮吸這個世界的生命力。

那熟悉的刺痛如附骨之疽般再次包圍而來，張啟靈幾乎已經感到腦中的畫面如同信號不靈的電器般發出閃爍的悲鳴。

而就在那畫面完全破碎之時，他終於看清了那禁地力量爆發的源頭。

刻著「吳山居」三個大字的牌匾一閃而過，又很快在洶湧躥起的植物根莖下碎裂。

……杭州。

他睜開眼時，那藍色的光屏已經出現，似乎等待已久一般靜靜懸浮。

但上面的字體卻是難得一見的紅色粗體，鮮艷欲滴的顏色，似乎隨時都會滲出的鮮血。

【杭州禁地即將解鎖】

【請宿主做好準備】

「……什麼時候。」

【三……滋滋……兩天后】

「小哥……你在和我們說話嗎？」吳天真的聲音打斷了張啟靈的思緒，他抬頭看去，從吳天真黝黑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格外動搖的神色。

胖子和吳天真都在他的眼前，那個剛剛闖禍的毛團正縮在不遠處一個翻倒的凳子旁邊探出一個小腦袋。

窗外的陽光非常好，透過鏤空的枱子照進來，連空氣中飛舞的灰塵此時看上去都像是森林裏的精靈。

……在剛剛一瞬間，他看著光屏，不知怎的感到了一種奇異的剝離感，和一種難以言明的悲傷。

似乎他只是一個旁觀的過客，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虛假。

但虛假的到底是這個世界，還是他自己。

「小哥，小哥，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肩膀上傳來溫熱的按壓感，是胖子跟吳天真發覺他的不對，攬了上來。

……他們的體溫是真實的。

張啟靈突然感覺自己想通了什麼，心中的重擔轉眼間消散一空。

……不管虛假的是什麼，只要他們是真實的就夠了。

「兩天后，青銅門會在這裏出現。」

張啟靈抬起頭直直看向兩人，他說的話明明那麼震撼，其中的意味明明那麼沉重，但他此時的眼神居然透著一絲光亮。

吳天真和胖子愣在原地，幾乎沒有理解透徹他的意思，又聽張啟靈停頓一下，接著說道：

「聯繫宋書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