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光煌煌，猶如煙霞漫卷，彩鳳西來。光彩投映在波動水面和飛揚水珠之上，折射出繽紛躍動的光帶，緩緩旋轉，瑩然輕柔。

一瞬間這個血腥洞窟好像變得生機盎然，青銅樹本來暗沉的色澤在光下彷彿也顯得清透。

「我去......」吳天真看著這一幕，非常後悔沒有帶上自己的光腦，但事實上任何科技產物都無法記錄下這美景的萬一，於是幾人便都停下來用自己的眼睛靜靜記下這一刻的安寧。

胖子對這些浪漫的東西不是很感冒，在初期的驚訝後很快腦子裏就想到了玉枱子上那些還沒被他扒下來就被竄天猴兒炸得稀爛的昂貴玉牌，臉上逐漸戴上了痛苦面具。

他賊心不死，試圖最後再看看這青銅樹上有沒有被他遺漏的寶貝，於是一把薅住背上光禿禿的皮膚把正在撲光點的巨貓扒拉開。

貓齜牙咧嘴，尖尖的爪子彈出來，就要給這個大塊兒肥肉一點兒顏色看看，卻突然被黑金古刀的刀背輕輕敲了一下腦殼兒，想到武力差距後只能偃旗息鼓，暗戳戳地開始記小本子。

黑貓：我失去的刺讓我承受了太多小貓咪不該承受的。

剛剛敲它的是張啟靈，它翹了翹鬍子，高傲地仰著頭踱步到了站在另一側的（張啟靈）旁邊。

不知道為什麼，它總感覺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它很喜歡的氣息，和剛剛那個便宜鏟屎官類似，但卻更加濃厚。

（張啟靈）見貓過來了，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張啟靈，見他沒有什麼反應，於是避開尖刺輕輕點了一下貓額頭。

軟綿綿的溫熱觸感傳來，和記憶中相同但又格外新奇，他微微彎了下唇角，心中綿長不絕的孤獨有所緩解。

吳天真偷眼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知道為什麼湧上一點欣慰。

......反正他們現在已經是吃公飯的上層合作對象了，到時候出去跟宋書寧說一聲，應該也能給這個小哥把身份證辦下來。

然後......

腦子裏開始為應付自己父母給這個新小哥重新編身世，吳天真幾乎快要為自己編的悲苦經歷感染而流下熱淚。

卻在這時，胖子驚訝的聲音傳來——

「我靠，這青銅樹這是老樹開花，怎麼的開始再次發育了？！」

只見在彩光輝映的短暫安寧中，本來沉寂無聲的青銅樹居然完全違背了青銅造物的特性，像是一棵真正活著的樹木一般，開始抽條生長！！

密集的枝杈逐漸向外延伸，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是一聲一聲金屬層斷裂般的脆響，遠望而去，竟是那些中空的枝條兒上正鑽出一顆又一顆似是樹芽似是花苞的金屬顆粒，短短時間這顆粒已經密密麻麻遍佈樹榦樹枝，看上去就好像青銅樹上長滿了瘤子。

張啟靈看著這一幕，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山洞外部，蒼山地界上那些瘋狂長起來的草木藤蔓，心中油然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身隨心動，飛爪拋出的瞬間他已經扣住了旁邊吳天真的肩膀。

向對面兒看去，果然（張啟靈）也已經薅住了胖子。

心中的焦慮感越發強烈，不再多說，對視一眼兩人已經各展其能，如星辰劃過般在竄動樹枝間幾個起落，已經雙雙落在了樹底水池旁邊的平地上。

吳天真莫名其妙被帶著翻飛一通，現在頭暈腦脹，他扶著牆緩了一會兒，結果看到胖子也在他旁邊扶牆。

「……怎麼樣天真？」胖子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一對一式極限運動，帥哥親自保駕護航，青銅樹著名蹦極項目！」

「天真少爺您看看這提案是不是財富之光？」

吳天真：……

他沒回，說實話他現在感覺反胃感姍姍來遲，他害怕一張嘴就會吐出來。

兩個小張沒有再看吳天真和胖子，他們握緊黑金古刀，看向青銅樹方向的眼神是一致的謹慎。

到了底部，樹榦處的彩光爆發源頭才真正顯現在人前！

只見那彩光緩緩旋轉閃爍，恍惚間竟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形狀門戶，幾人想要透過中間的光膜窺探後面的情況，卻只看到一堆扭曲的詭異線條，盯得久了甚至還會產生一種無緣無故的噁心頭痛。

貓輕巧地跟下來，在兩個人之間傲嬌地挑選了一下，最後決定先寵幸一下（張啟靈）。

張啟靈沒有在意貓的行為，他知道吳天真和胖子都顧及他的感受在剋製對（張啟靈）的關心。

對於這一點他有所猶疑，但是卻也沒辦法多說什麼。現在有貓能隨心所欲地親近（張啟靈），他們幾個其實都鬆了一口氣。

腦子裏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張啟靈不再想這些。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他們幾個已經從青銅樹上離開，他的心中還是彷彿籠罩著一層不詳的陰影。

此時單眼蠕蟲化作的光點已經完全被青銅樹吸收，張啟靈敏銳地察覺隨之而來的是樹榦生長速度的減緩。

如果青銅樹還想要繼續生長，那麼……

思及此，臉色陡變，他扣住吳天真瞬間後撤！

「不要靠近樹！」

（張啟靈）立刻帶著胖子跟上，而幾乎就在幾人離開原地的一瞬間，青銅樹樹榦處突然爆發出一個龐大的半透明光圈兒！

那光圈兒眨眼間便擴展到整個空腔範圍，張啟靈清晰地看到水池子裏原本好奇觀望的兩三隻水猴子在被光圈兒掃到的一瞬間就化為枯骨幽幽沉沒！

看上去聖潔無比的青銅樹，微微顫動，又拔高了一截兒。

……這樹居然是要通過剝奪生命力來生長？！

它到底要長到什麼地步？如果雪人峰無法再容納它，它難道要衝出石牢，覆蓋整個蒼山，將所有目之所及的生物都滅殺嗎？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轟鳴！

彷彿從青銅樹體內傳來，這種聲音，摩擦的聲響，就好像是打開了一座大門！

張啟靈豁然抬頭，只見在高聳的青銅樹後方，一道大門的虛影正在彩光中緩緩浮現，並勻速展開！！

——這是，青銅門？！

不，不對，不是真正的青銅門，只是一道投影。

他波動的心情緩和下來，但是就在這時，這個場景與他記憶裡的一幅畫面完全重合。

人皮卷上的門、樹、人、鬼璽乍然閃現，明明白白就是在記錄現在的狀況！

……那個人不是在用鬼璽召喚青銅樹，他就是在嘗試用鬼璽封印青銅樹。

至於為什麼沒成功……

張啟靈看向彩光漩渦深處——

恐怕，只有進到那裏面才能一探究竟。

古刀緊握，他心裏已經有了想法，知道吳天真和胖子必然不會允許，他悄悄蓄力，力求一衝即入。

卻在這時，他的胳膊被緊緊握住。

巨大的力道，與他一般無二，他第一次體會到胖子和吳天真被他扣住時的感受，但是此時，他更能感受到的是來人心裏的痛苦和堅定。

（張啟靈）定定地看了漩渦一眼，第一次轉過頭真正直視他。

對視間，那種相似感更加強烈，（張啟靈）沉默了一下，顯出一點釋然和了悟。

他突然露出一個笑。

「其實現在的青銅樹，在我眼裏非常親切。」

張啟靈愣了一下，蓄好的力道下意識散去，他剛想詢問，卻聽眼前的人輕輕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而就在這一瞬間，（張啟靈）已經急沖而去！

張啟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反應迅速掏出飛爪全力擲出，飛爪如電幾乎已經要觸碰到他的黑衣，但只聽一聲鏗鏘之聲，那把黑金古刀驟然斬斷飛爪繩索！

（張啟靈）沒有再回頭，他的黑金古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衝進光圈的一瞬間是被抽取生命力的奇異感覺，這是很奇特的，因為這讓他知道，原來他這樣的複製人也是有生命的存在。

左手在青銅樹上劃過，心念變換間右手已經物質化出了一個鬼璽。

……他進去了。

這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等吳天真和胖子反應過來後隻來得及撲上去拖住已經衝出幾步的張啟靈。

青銅樹靜止一剎，光圈兒驟然後縮，眼見那漩渦就要消散，一道黑影倏忽而過，已經緊隨其後鑽了進去！

……是那隻黑貓。

……也許他說得是真的，青銅樹對物質化的他們很有吸引力。

……物質化。

張啟靈僵直在原地，很久之後慢慢走過去把那把失去主人的黑金古刀撿起來。

名刀認主，即使面對著的是一模一樣的人也不再散發光彩，此時斂盡光澤，看上去像是一把平平無奇的鈍刀。

一陣爆響，煙塵四散，再看去，青銅樹已經消失不見，眼前隻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張啟靈收好刀回身，此時胖子沉鬱地抽著煙，而吳天真已經哭成淚人。

對不起……

他能理解他的意思，（張啟靈）是覺得自己的存在是虛假的，他的存在就是對真正張啟靈的一種傷害。

但是他其實並不介意。

畢竟……誰又能比誰真實到哪裏去呢？

就算看上去真實的他自己，不也是仗著系統給的技能，拙劣地扮演著另一個人，才獲得了吳天真和胖子的友誼？

如果非要算的話，他才是真正的虛假。

【檢測到宿主成功感受小哥對自我存在的懷疑，扮演度+5，當前扮演度76%，解鎖能力：超然水性】

…………

——

等他們走出雪人峰時，蒼山的樹木已經停止瘋長，幾隻麻雀嘰喳飛過，看上去這裏又變回了平平常常的一片森林。

三人順著信號煙找到那輛車時，上面已經成了不知名鳥類的家，佈滿枯草樹枝。

胖子和吳天真表情慘淡地去清理草木，張啟靈上前幫忙，卻突然感到頸側被什麼扎了一下。

伸手摸去，卻是那貓遺留的一根堅硬短刺。

……所以果然他身上的扎傷是貓留下來的吧。

扯了扯嘴角，他把刺好好收了起來，動作間黑金古刀和那把鈍刀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們沒用得上那輛車，在他們信號突然中斷時就帶人進來營救的宋書寧找到了這裏。

見到三人都安然無恙，雖然奇怪於他們間氣氛的沉重，但是宋書寧還是鬆了口氣。

但松完氣後，他就艱難地提出了一個請求。

「那個……」他不好意思地說：「本來打算來救你們的，但是進來的時候遇到了齒涉和人像樹，我們有兩個醫護人員被抓走了。」

「他們身上的儀器能定位，能麻煩你們幫忙救援一下嗎？」

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