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歷經風雨，倒不會被魚堆裡的一隻人手嚇成什麼樣。

他驚了一瞬，很快發現這人手的不對勁——這手單獨存在，但斷面兒處卻光滑無匹沒有血腥氣，看上去簡直就好像它爹媽就是把它由一隻手的形態生出來的。

胖子看了兩眼就把人手隨意丟在地上，沖正躲海星躲得火起的張啟靈喊道：「小哥，你這怎的還給我們加了個菜？！」

「不過這可不興吃，要不你現在拿走，也按在黑眼鏡頭上，這可比海星破壞力大多了哈哈哈！」

張啟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手，露出來一點兒茫然。

每條魚都是暈了以後被他打撈上來，他可以說甚至能說出那一堆魚裡每種魚的數量。

這人手不是他抓上來的，而是自己爬上來躲進魚堆的活物。

正當他想把人手拿起來仔細查看的時候，兜帽一重，黑眼鏡終於成功把海星扣在他頭上了。

張啟靈：……

吳天真此時在廚房收拾好配菜，左等右等，那說著要找大鮁魚的胖子連影兒都沒了，失去耐心下只能出門查看。

然後他一出門就看到劍拔弩張的張啟靈和黑眼鏡。

……我去，他倆這還沒打完呢，可真活潑。

正這麼在心裡膽大包天地編排著，餘光處地上好像有什麼動了一下。

吳天真下意識看過去，只見那個一直背面兒朝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手，在他看過去的一瞬間垂死病中驚坐起，當場詐屍！

那人手彷彿按了彈簧一樣蹭得竄上天，然後在半空旋轉180°，成功在落地時給自己翻了個面兒。

吳天真清晰地看到那個人手手心處抽動一下，肌肉一陣扭曲，生生裂開幾條細縫。

細縫擴展，裡面赫然露出兩隻眼睛和一張嘴，眼珠子中黑色極少，幾乎只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兒。

人手上的眼珠子刷得一轉，定在吳天真身上，嘴角一扯露出一個誇張的笑。

吳天真：……

「胖，胖子……」他身體僵直，緩緩抬手猛地開始狂拍彎腰扒拉魚的胖子後背。

「你看看，我是不是產生幻覺了？」

「我靠！！！天真你幹啥呢？你殺豬啊擱這兒？！」胖子被這幾下拍得一嗓子嚎出來：「什麼幻覺？哪有幻覺？怎麼的你看到美人魚邀請你進入海底王國當海王了？！」

「那倒也沒有……」吳天真剛想說什麼，卻看到張啟靈被他們這兒吸引，已經彎腰拾起那個笑嘻嘻的手走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吳天真的錯覺，那手看到張啟靈好像笑得更歡了。

眼見小張帶著笑嘻嘻的手已經就在面前，吳天真緩緩摸了摸還在高呼「海王吳天真萬歲」的胖子。

「胖子，你回頭。」

這一聲下去，胖子心中隱約感到不對，帶著一分謹慎猛地轉頭，結果那人手上的臉在看到他的一瞬間跨嚓一下把嘴閉上了。

別說笑，那表情估計比真看到吳天真當上海王還要嚴肅。

「……雖然這臉確實讓胖爺我嚇了一跳。」胖子和嚴肅之手對視良久，眼見這手居然連眼都閉上了，勃然大怒！

「不過它這啥意思？！怎麼看到我就這個鬼樣子？它看不起胖爺我嗎？！」

「小哥你給我！」

胖子一把把人手抓過來懟到自己臉前——

「你笑！你給我笑！！！」

人手毫無反應，好像自己已經死了。

胖子把人手又懟到吳天真面前，這手瞬間張開眼睛和大嘴笑得跟個煞筆一樣。

懟到張啟靈面前，這嘴咧的好像快把它撕爛了。

又移到看熱鬧的黑眼鏡面前，這人手上的眼睛嘀哩咕嚕仔細辨認了一下黑眼鏡墨鏡遮擋的部分，也露出來如花的笑顏。

然後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把手又拿回到自己眼前——

人手眨眼間把眼睛和嘴都死死閉上，毫無反應，好像自己已經死了。

胖子：？？？！

胖子感覺自己蒙受了奇恥大辱，就在他打算一屁股坐死這個囂張之手的時候，吳天真好像終於從腦子裡扒拉出了這個東西的底細，興奮道：

「我知道了，這個東西在《稽神錄》裡提到過！」

「它叫海手，有眼有嘴但在岸上只能動無法說話，丟到海裡後會發出大笑聲！」

「喜歡爬到船上惡作劇，沒有攻擊性，擅長判斷人的長——」

「呃……」說到這裡，吳天真的聲音逐漸弱下來。

而與之相對的，是胖子高漲的怒火！

「擅長判斷人的長相是不是？！」胖子把海手在幾人間瘋狂旋轉，那海手「笑——不笑——笑——不笑」瘋狂變換，一時看上去非常鬼畜。

張啟靈看著胖子好像已經要走火入魔了，猶豫著抬起手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

「你很好看。」（小張真誠的眼神）

胖子看到張啟靈居然破天荒地來安慰他，一時間感覺自己受傷的心靈得到了極大的安撫，手裡下意識停下了對海手的旋轉折磨。

他剛想表示一下自己看破世俗，不再關注外表好壞的覺悟，卻突然聽到「嘩」得一聲。

……那海手剛剛被他旋轉太快，沒忍住吐了。

胖子：……

張啟靈：……

「哎，胖子！」黑眼鏡帶著不懷好意地笑湊過來，狀似好意地搭住胖子的後背。

「放輕鬆，這海手，有可能就只是因為轉太快才吐的也說不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瞎！」張啟靈打斷了黑眼鏡逐漸狂放的笑聲。

黑眼鏡看了他一眼，攤了攤手，清清嗓子矯揉造作道：

「哎，可憐黑爺我這麼善良的人，好心安慰別人都得被一些冷酷無情的傢夥打壓～」

冷酷無情的張啟靈：……？（拔刀）

剛剛在海上時雖然張啟靈已經叫過黑眼鏡「瞎」，但那時畢竟情況緊急，誰也沒有刻意注意。

以至於剛剛乍一聽見吳天真還以為這是小哥想吃蝦的意思，直到黑眼鏡應聲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倆之間特有的稱呼。

……又「啞巴」又「瞎」的。

吳天真：……為什麼管我們就叫吳天真和胖子？

胖子那至少還省略了個「王」呢，我可是完完全全在被叫全名啊！！

難道《小張的好朋友排行榜》上，真的沒有我一席之地了嗎？！！

他瞳孔地震，正要拉著胖子組建戰略聯盟一起打壓黑眼鏡的囂狂氣焰，卻看到一直靜止的胖子突然動了。

胖子手裡提著海手，面目嚴肅地慢慢走到船頭，一背手，看上去已經看破紅塵了。

「紅顏枯骨，本心為真啊……」

「胖子你能看開就好，我們——」吳天真剛想上前再安慰一下，卻看見胖子突然暴起，一個標準的投球姿勢，「刷」得一下，海手已經被他狠狠摔進了海裡！

「你他奶奶的給·爺·滾！！！！！」

吳天真：……

海手落進海裡，發出嘎嘎嘎的囂張笑聲，一溜煙兒地跑了。

這笑聲圍繞著船回蕩，顯得胖子的背影格外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