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形雕塑雖然因為蜷縮的姿勢而顯得矮小，但他們所在的位置水面隻堪堪蓋到膝蓋處，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雕塑一進水就完全消失的狀況。

現在這個狀況，看上去就好像那個雕塑在水底直接融化了一樣。

本來就渾濁不清的水裏多了這麼個不知底細的東西，一時間吳天真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對於未知的恐懼感。

心中惴惴，他下意識看向張啟靈，卻發現小張此時竟正和面前的一個無名雕塑面面相覷。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誰也不動彈，一時間好像張啟靈和這個人形雕塑達成了超越年代跨越種族的神奇友誼。

「小哥，你這是……」吳天真走過去跟著盯著那雕塑看了半天，啥也沒看出來，只能轉頭詢問，「這個雕塑是有什麼問題嗎？」

「……」

張啟靈沉默一會兒，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走。」

一個字落下，他抬腿就走。

漫過膝蓋的水有一定阻力，但是張啟靈走在其中卻仍然身形穩定，身軀挺直。他的動作幅度不小，速度也不慢，但那渾濁的水卻沒有發出什麼很大的嘩啦聲。

但很快這種寂靜被打破，是吳天真和胖子帶著嘈雜的「嘩啦啦」水聲跟了上去。

張啟靈沒有看他們，他直視前方，每一步都走得堅定，就好像他的心裏已經知道了這空間的終點所在何處。

吳天真注意到這一點，甚至他還注意到黑眼鏡溜溜達達地跟在後面，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這說明這一瞎一啞在莫名其妙的時候又達成了共識，小哥此時並不是在亂走，而是在和黑眼鏡（不知什麼時候）確認過以後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吳天真：……所以到底為什麼？這真的合理嗎？

他心中又忍不住開始冒泡泡，每一個泡泡破裂的時候都在吶喊「我不要我不要」。

按道理來說現在他詢問張啟靈一定會得到答案，但是吳天真一時倔強上頭，實在不想再這樣當拖油瓶，非得自己發現端倪。

但是放眼望去，這四周明明除了跟吊燈一樣滿地都是的雕塑，就是有一大片水，哪裏有——

等等，水？

在前面緊緊跟著張啟靈走著的吳天真突然停下腳步，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胖子差點兒沒一肚腩把他頂出去。

「不是天真，你幹啥——」

「等等，胖子你先別說話！」吳天真打斷胖子，靜靜站立在水中閉目感受。

此時放輕一切，他才恍然發現了不對——

這水輕柔地拂過小腿，雖然速度不快，但分明是正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流動！

而水流的來源方向，就是張啟靈此時前往的地方！小哥是想要找到這水的源頭！

「我知道了！」吳天真興奮地睜開眼，卻發現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張啟靈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正靜靜地等他感受水流。

意識到這是屬於小哥獨有的關心方式，吳天真心中一股暖意升起，他剛想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卻突然聽到一陣鼓掌聲。

「啪啪！」黑眼鏡在旁邊好像很高興地鼓掌，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怎麼聽怎麼欠揍。

「恭喜啊吳天真，我宣佈你從幼兒園畢業了！」

吳天真：？？？？？（殺心漸起）

就在戰爭一觸即發之時，突然，他們所在的空間一陣激烈震動！

說是震動實在有些保守，事實上這動靜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翻天覆地。

水流倒卷，雕塑碰撞，吳天真幾乎要整個兒翻出去，但是被後面的胖子一把薅住了胳膊。

就在這亂象之中，耳邊只能聽到撲通撲通的一陣激響，卻是無數雕塑鎖鏈斷裂，掉落在了水中。

「我靠什麼情況，地震了嗎？！」胖子一時脫口而出，但很快他意識到了不對，「臥槽不對啊，咱現在是在魚肚子裏啊！」

「是巨鯨，這條鯨魚在移動！」吳天真張嘴大喊，然後猛地被灌了一嘴黑水，這一下子那是酸甜苦辣鹹所有味道齊齊上陣，吳天真一想到那些個在這水裏激情捉迷藏的人形雕塑就渾身難受，恨不得當場和黑眼鏡同歸於盡。

……倒不是說這黑水和黑眼鏡有什麼關係，就是不想把這個禍害留在世上而已。

很久以後這震動才平息，似乎是這巨鯨終於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安靜下來。

幾人站穩身體，此時眼前的懸掛雕塑群裡已經多出好幾條空蕩蕩的鎖鏈，那些進入水中的雕塑如同第一個一般就這樣消失無蹤了。

吳天真覺得這事兒不能細想，一想就忍不住毛骨悚然，於是看向張啟靈想要繼續前進。

但就這一看，他發現張啟靈此時正定定地朝著一個方向，不知為何又開始與之前那個雕像對視。

……這是，巨鯨一震動給他倆又震出新的惺惺相惜來了？

吳天真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他意識到了一點違和。

……這雕像的手臂，之前是這樣伸展出來的嗎？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小小的反常被發現的瞬間，那雕像居然猛地咧開了嘴！

那嘴裏密密麻麻一些指腹大小的粉色的球狀物一閃而過，在陰影之間瘋狂蠕動，隱約甚至耳邊傳來它們相互擠壓時發出的黏膩聲響。

隨即，那雕像竟是直接炸開，四分五裂地散落，每一部分都好像長了眼睛一樣直直撲著幾人而來！

胖子輕鬆躲過。

撲向張啟靈和黑眼鏡的倒霉玩意兒直接被順路送去了西天見佛祖。

吳天真雖然手忙腳亂，但終歸接受了《瞎の教育》，也勉強避開了這瘮人東西的攻擊。

那些或殘缺或完整的東西砸進水裏，很快消失不見，水面平靜，好像它們從未進入。

「我去，這都什麼東西啊……」吳天真從水裏爬起來，終於明白了張啟靈一直在看什麼，但此時弄清楚了這雕像的離譜，他反而更加驚恐。

突然，他背後有什麼拍了拍他。

吳天真下意識以為是在他身後的胖子在搗亂，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但很快，他發現了和張啟靈黑眼鏡一起站在他面前的胖子。

吳天真：！！！！！

黑眼鏡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而吳天真緩緩回頭，正好和趴在自己肩膀上的一隻人手對上了眼。

……是真的對上了眼，這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彷彿福壽螺卵一樣的粉色圓球，突然一起翻過來一個深色的瞳孔！！！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