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被迫留在船上陪伴胖子了，他發誓等張啟靈和黑眼鏡上來一定要學會開船。

張啟靈雖然腦海裡有潛水的場景，但那都是來源於小哥的記憶，真要說起來的話，他現在應該是第一次嘗試深入海底。

入水的瞬間，周身溫度急劇下降，雖然被潛水服擋住了一部分，但是隱隱約約還是感到彷彿周身被冰雪絲帶拂過，因為潛水服的存在還顯出一股若隱若現的虛幻感覺。

黑眼鏡在前面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必須要一潛到底。

海底本應該是寂靜昏暗，壓抑無比的，但是在海流螢族群的遊盪下，這恍然間變成了一個流光溢彩的水下世界。

在船上往下看，一個個海流螢好像是一顆顆光點，但近距離觀察才發現，這些海流螢分明是一條條細小的魚兒。

不過不同於普通魚類，海流螢雖然身形不超過一根拇指，但是卻擁有著比身軀大三四倍的尾鰭。

那尾鰭透明輕薄，彷彿絲紗一般在水流中翩然招展，樹葉般的紋路上閃爍著點點光芒，就好像是光斑凝為液體流淌在它們的血管裡。

張啟靈抬手托住一隻海流螢，看著它在手指間穿梭，長長的尾遮住指尖。

海流螢並不是僅僅浮在海面兒招搖，兩人潛行許久，身周的海流螢不僅沒有減少，還逐漸增多。

等到下潛到百米左右的時候，海流螢的數目已經多到他們不得不一邊揮手將它們驅趕一邊下遊，海壓增大，但從宋書寧那裏打劫來的潛水服很好地阻擋了這種壓力。

……這種感覺，就好像這些海流螢其實正在追逐趨向海底的什麼東西，只是外圍的那些倒霉海流螢沒擠得進去，才只能浮在海面被他們發現。

張啟靈猜想到吸引來如此多海流螢的東西應該就是黑眼鏡一直兜圈子想要找到的那一個，但是等潛到海底親眼見到的時候他還是稍微驚了一驚。

只見在無數海流螢遊曳的海底，沙粒密密簇擁著粗糙的礁石，種類繁多的海草隨著海底潛流和魚兒們的遊動漂動，被熒光映照出多彩的色澤，美若仙境。

而就在這仙境之中，沉沙掩埋之下，居然赫然浮現出一座枯敗城市的輪廓！

說是城市，更像是一座宮殿群，雕樑畫棟，亭台樓閣，勾連環繞，在水草的點綴下顯出一派雍容華貴，即使是上面密密麻麻的附著海洋生物也掩蓋不了那種繁榮之氣。

眼前的城市壯觀異常，但是並不符合常理。

看殘破程度和整體構型，這座城市顯然已經廢棄上千年，現代儀器及之前各個組織的探索從未發現海面有一座城市，這就說明這宮殿群是早就已經沉入海底的。

但如果這座宮殿群千年前已經沉海，現在又怎麼會還能保持如此完整清晰的形態，甚至清晰到他們剛一潛進海底，甚至不需要稍做探索，已經可以準確地找到它的每一個門戶？

這個世界不是沒有發現過沉海的古代遺跡，但是那些遺跡無不是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砂土，甚至上面落著沉船，托著礁石，是在種種機緣巧合下才得以顯露人間。

面前的宮殿群在登場的現在已經悄然無聲地昭示了它的獨特和詭異之處，它的整潔明顯，就好像它是剛剛才在這塊兒地方落腳一樣。

……難道，這是一座會移動的宮殿不成？

思考未深，前面黑眼鏡彷彿發現了什麼，招了招手示意張啟靈跟上。兩人彷彿融入魚群般快速穿梭，默契地把遊動激起的異常水流壓製到最微小的程度。

海流螢最密集的地方是一座高聳的塔樓，雖然尖端已經有所殘缺，露出不雅的磚塊兒痕跡，但是整體形貌還是完整的。

海流螢們密密麻麻地貼附在上面，用尖尖的嘴部抵住那經過蒼涼歲月顯出一派冷然的石壁，身後的尾鰭搖動，讓這塔樓乍一看竟然像是落了一層細雪，又像是一棵白色縹緲的聖誕樹。

一直到兩個人遊到很近的位置，那些海流螢也沒有任何逃逸的打算。

兩人對視一眼，黑眼鏡壞心眼地把一隻兢兢業業的海流螢揪著尾巴直接從塔樓邊兒上拖了下來，它拚命掙扎，就好像那塔樓對它有莫大的吸引力。

張啟靈無語地看著黑眼鏡花式玩弄那個海流螢。海流螢悲憤至極，被鬆開後一尾巴扇在黑眼鏡的頭上，但卻被牢固的潛水服擋住，可以說是扇了個寂寞。

張啟靈知道黑眼鏡現在肯定已經笑到癲狂，但好在深邃的海底加上潛水服的雙重阻攔使得他的笑聲傳不太遠，小張現在勉強還保持了難得的安寧。

但黑眼鏡怎麼會是一個如此熱愛和平的人？

他居然硬生生拿手在頭盔上比了個微笑的弧度，力求讓張啟靈聽不到聲音也能感受到他的囂張程度。

張啟靈不願意給出任何反應來助長黑眼鏡的氣焰，他彷彿沒看見一樣平靜地挪開了眼，全心全意觀察起眼前這座塔樓。

這座塔樓看上去與其他建築並無不同，都是用一種獨特的青色石料建築而成，只是它的石磚縫隙顯得格外大一點兒，漆黑的內部看不清裏面有什麼東西。

而到這時張啟靈才發現，這塔樓居然沒有任何窗或門的進口，完全是一個封閉建築，就好像它上面那些石磚縫就是預留出來的進口一樣。

但是這種進口，什麼東西才能進入？

就在這時，張啟靈放在塔樓側面的手突然隱隱感到了一陣由下部深處傳上來的震動！

隨著這震動到來，塔樓的石縫間突然迸發出無數道細小的氣流，在海水中激起一連串的氣泡。

而那些吸附的海流螢一見到這些氣泡，瞬間騷動起來，紛紛湊上去張開嘴做出進食之態。

隨著氣泡的破裂，無形的東西被海流螢吸收，它們身上的熒光居然變得更加亮眼起來，就好像它們從這氣息中吸取了什麼特殊的能量。

但這些不是最重要的。

張啟靈和黑眼鏡對視一眼，一齊看向石縫中的黑暗。

……這下面，有什麼正在呼吸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