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豬者說

元和二年，柳子遣左右二人視察永州民情，其一曰崔奉壹。壹至零陵郡北，遇一老叟牧豬於田中，遂疑，迫而察之。

壹謂老叟曰：「吾嘗見人有牧馬牛羊此三畜於田者，而若是飼雞狗豬者未之有也。」

老叟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愚牧豬如是五十春秋，無有爽矣。」言罷坐石上，屈膝垂肘而望其豬。

但見豬可數十頭，隻隻肥碩似無腦，悠閑自得。或進食不止，或席地而寢，或獃滯凝固，或雀躍奔突，或嚙其足趾，或三五追逐。

壹乃奇之曰：「養豬如此，安有益乎？」

叟撫髯笑曰：「飼雞可以司晨獲卵，飼犬可以看家護院，飼牛可以拉磨耕田。是豬也，天生愚笨，亦不可受教化，止可賤賣。豬進食不斷，酣睡不止，無有思慮，心寬而膘肥，四肢強健，渾圓若無頭腦。成豬之道乃在於散漫，此群豬得之。」

壹乃驚老叟之論，詣柳子，子為之讚譽不絕。於是作養豬者說，屬予錄之而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