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曹掾！郭曹掾！」太史慈今夜雖打了一場勝仗，然此刻卻全無勝利的喜悅，只因郭嘉失蹤了。想到臨行前，羊安千叮萬囑要自己保證郭嘉的安危，他心中難免焦急萬分。

眾人尋了許久，卻聞夜色中，不知從哪裏突然蹦出一句「可是子義兄弟？」

太史慈細細聽去。又是一句：「可是子義兄弟？」

聽聞郭嘉的聲音，他心中頓覺巨石落地，忙聽音辨位，循聲望去。可那聲源之處，除了數具賊人屍首外，哪裏有郭嘉蹤影。於是喊道：「可是郭曹掾？」

卻見那屍堆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在這個崇信鬼神的年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晚突然詐屍，這一幕嚇退了幾個膽小的士卒。

太史慈卻全不在意，往前走了幾步，藉著手中火把的光亮，仔細向前打量。

「哎喲，子義兄弟，搭把手兒。」

…………

看著屍堆裡鑽出一臉血汙，狼狽不堪的郭嘉，身後的幾個士卒不禁偷笑起來，卻被太史慈一眼瞪住。

郭嘉不以為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泥，問到：「今夜戰況如何？」

太史慈雖然並不贊同郭嘉以身犯險的舉動，但今夜幾乎兵不血刃的打贏黑山，他打心眼裏佩服眼前這個纖瘦的少年，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個兒的主官。於是恭敬道：「俘了對方主將孫輕，其餘斬級，俘虜尚不及清點。不過逃脫得也不在少數，夜太深，恐有變數，不敢追之急迫。」

郭嘉心道：咱這臨陣磨槍的千餘鄉勇，要全殲這股黑山本就勉強，不過此事在我預料之內。於是道：「本該如此，今敵方潰散，我軍大勝，實不必徒費力氣。」

太史慈又問：「郭曹掾，你看，咱之後又當如何行事？」

郭嘉顯然早有腹案，快速佈置道：「子義，你再幸苦一遭，此時便動身，將俘虜押送至甄家壁壘，若對方應允，再借些人馬。」

「諾！」太史慈答完，又抬頭問道：「若是對方不肯借兵，又當如何？」

「若對方不肯借兵，那便莫要勉強，你隻管帶兵回此與我匯合。此刻方入子時，給你一個時辰，你且快去快回，莫要耽擱。兄長與我約定今日寅時四刻便要反攻，我等須即及早趕去接應！」

…………

毋極東北數十裡漢昌縣境內，十數騎從林間一閃而過。很快他們便行入一片軍營之中，看那營寨規模，恐有萬人。

片刻後，一個將校模樣的中年漢子走進了中軍大帳。

「報國相，那張燕今日又未克毋極。然賊兵勢重，久之恐有變數，不如我等……」

張純斜視對方一眼，打斷道：「你急甚？且且下去待命。」

將校於是領命悻悻離去。

卻聞張純自言道：羊叔興啊，羊叔興，且讓某瞧瞧你的手段，也好讓某曉得到底是名不虛傳還是言過其實。你可切莫讓某太失望了。」

張純曉得手底下將校的想法很簡單，那便是積累軍功以做升遷的資本。可他卻有更長遠的打算，此刻一是要保存實力，其二嘛，便是要考察羊安的本事，到底值不值得自各兒冒險招攬。

毋極城外黑山大營。

「不好啦將軍！不好啦將軍！」

睡夢中的張燕被這一陣驚呼吵醒，心中大為不悅，怒道：「帳外何事喧嘩？」

一名士卒應聲入帳，單膝跪地，道：「稟將軍，帳外有人自稱孫將軍部下，稱孫將軍兵敗被俘！」

「什麼？」稍稍緩解腦中的眩暈後，張燕這才道：「命他入帳說話！」

…………

帳中，閃爍的油燈，時不時得映照出張燕那張略顯憔悴、極度失落的臉孔。來報信的士卒他認得，那也是自中平元年便隨自己起兵的老部曲了，消息自然假不了。

毋極難克，孫輕兵敗。他不曉得那姓羊的為了對付自個兒，提前兩、三個月便開始提前準備。他隻曉得自己此番著實低估了對手。

心灰意冷之下，此刻他愈發躊躇著要不要退兵。卻突然想到，今夜倒是月亮打東邊出來，毋極城中的守軍難得太平一夜。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突然響起一陣陣震天的鼓聲。隨之而來的是值夜士兵的騷亂。張燕本就心煩意燥，不滿道：「帳外又有何事？」

「敵襲，是敵襲，將軍！」

「都慌甚麼，每夜敲鑼打鼓，也不見有人來襲。不過是虛兵之計，疲我軍力。」張燕心中不甚其煩，看來毋極守軍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將軍，這次是真的，是真的！」

「甚麼！」值夜士卒哀嚎般的示警，終於讓張燕意識到事情不對。

是的，可是已經晚了。兵法中講究虛虛實實，而毋極城中的戲志才，更是此中高手。前幾日，處處料敵先機的虛兵之計，看似出手不凡，不過卻是其小試牛刀的開胃菜，其目的不過是為麻痹他張燕。而今日，當真正主菜上桌，正是他戲志才十數年磨一劍，厚積薄發、一鳴驚人之時。而他張燕，他黑山軍無疑是體現戲志才驚人智慧最完美的背景板。

至於出兵的時機，那也是相當的完美。寅時末、卯時初，正當值夜的昏昏欲睡，休息的清夢未醒之時。唯一可惜的是，圍城時的消息不通，戲志才並不曉得郭嘉破了孫輕，而潰兵又吵醒了張燕。情報的問題，待到戰後復盤，羊安恐怕又要好好反省一番。

毋極城頭，羊安忍著箭創帶來的痛楚，親自雷鼓助威。戰場上，日夜兩班輪休的毋極守軍與每夜不得安生，今晚好不容易能睡個安穩，大多仍在營帳中睡得如死豬一般的黑山軍，徒一接觸。那黑山便顯潰敗之勢，如高山敗落，大廈傾倒。

縣尉潘先將手中環刀掠過自個兒彎曲的手臂，藉以擦拭其上的鮮血。口中一邊喊道：「他娘的，今夜定教爾等有去無回。弟兄們，乾他娘的！」

他二十齣頭的長子潘鳳（歷史無此人，無此人）緊隨其後，卻是一臉慘白。潘鳳並沒有參加毋極守城戰，這是他頭一次上戰場，就這點來說，沒有兩腿發軟，嘔吐不止，那便已經算是莫大的勇敢了。

再說張燕此刻，見大勢已去，哪裏還有時間披甲戴盔，尋了匹戰馬，便往西邊逃去。好在，身後還有數十親衛守護。

然其逃不過五裡，卻遇上了埋伏於此的郭嘉、太史慈。

郭嘉不惜繞道於此便是為了他張燕，畢竟此戰真正的戰略目標，便是要生擒於他。只是此刻見到對方落魄模樣，郭嘉也不免搖頭苦笑，自嘲道：「早知如此，何必向甄家借兵，讓叔興徒欠人情。」

太史慈卻早已拍馬上前，邊道：「郭曹掾稍候，且看某擒了那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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