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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案調查[刑偵]》第73章 彼岸花12
下午,東瀾城西的一處橋洞下。

洛思微和倪湘趕到現場的時候,郭正堯剛剛和打撈隊把屍體從水中撈了出來,

根據身上的衣著和面容判斷,死者正是警方的嫌疑人許馳樂。

屍體被浸泡了幾個小時,已經浮腫了起來,毛髮貼在臉頰上,皮膚是一種有點慎人的灰白色。因為天氣炎熱,屍體一拉上岸,就傳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洛思微站在河邊,幫著那些刑警們把屍體抬上來,放在河邊的空地上。不久前還在和他們對峙的嫌疑人如今已經死了,這種感覺有點不太真實。

楚時歲帶著藍安安早就趕到了現場,藍安安蹲在一旁拍照,楚時歲打開了許馳樂的口腔,仔細觀察了片刻道:「口鼻處可見吸入泥沙,初步判斷是淹死的。」

郭正堯對附近的地理環境比較了解,做了個判斷:「這裡和五裡蓮花街的河道是不通的。」

東瀾市的河流很多,不過這兩處河水跨越了半個城市,就算是想遊也遊不過來。這就證明許馳樂的死亡和與警方的交手沒有直接關係。

許馳樂的水性很好,洛思微和遲離都見過,這樣的一個人如今卻死在了河中,如果說是單純溺亡不合常理。

楚法醫拉起了死者的手仔細觀察:「從屍體的狀況來看,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十個小時。」

倪湘算了一下:「那死亡時間是……今天凌晨四點以後?」

也就是說,在和警方交手之後,許馳樂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落在河中。

楚法醫檢查著屍體表明,解開了許馳樂穿著的衣服,摸了摸口袋:「沒有手機,可能是遺落了。」隨後他指著身上的淤青,「死者身上有一些傷痕。」

洛思微蹲下身和他一起核實:「胸口,肩膀,後背,手腕這幾處是和之前和我們交手的時候留下的。」

楚法醫檢查完那些淤傷處,又伸出戴手套的手摸了摸許馳樂的頭,他的眉頭一皺:「你們打他的頭了嗎?」

洛思微搖搖頭:「沒有。」

她記得很清楚,昨晚無論是她還是遲離都沒有襲擊到許馳樂的頭部。

楚法醫仔細觀察後道:「後腦處有一處傷。傷口有生活反應,他可能是被人用兇器打暈了以後,丟下水淹死的。具體的情況還需要等解剖結果。」

郭正堯問洛思微,洛隊:「接下來怎麼辦?」

洛思微道:「你帶著人,順著河流做現場勘查,還有,記得找沿途的協管部門,調取監控視頻。」

屍體是順著河流飄過來的,這裡並不是第一現場。無論人是從哪一處落入河中的,一定會有一個案發現場。

郭正堯嘆了一聲:「這河有點長,我估計得找上一段時間。」

說完,他帶著沈清和一隊人準備去上遊勘察,倪湘也跟隊去做勘查記錄,這裡隻留下了洛思微、霍存生以及幾名資歷較淺的小警員。

洛思微指揮著小警察們分散在沿河的兩側,去尋找各種痕跡,自己繼續和楚法醫一起做屍表勘驗。

霍存生帶了幾個人,繞著周圍轉了一圈,他們這一隊人最早收工。等他回來時,楚法醫正在把屍體放入裹屍袋中。

霍存生湊過來問:「楚法醫,反正就是個人渣,死不足惜。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他自己磕到了頭,頭暈眼花,走到河邊暈倒導致了死亡?」

楚法醫謹慎回復道:「從那一處頭上的瘡口可以看出來擊打物的形狀,那是兩道平行傷痕,說明打中他頭部的是棍狀物。」

霍存生又問:「還有沒有可能,他和別人打了一架以後,良心發現,想不開,跳河自殺了呢?」

楚法醫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呃……」

洛思微聽不下去了,在一旁道:「楚法醫你先把屍體運回去解剖吧,回頭告訴我驗屍結果。」

楚法醫被解了圍,向著洛思微投來感謝的目光,他們把屍體抬上車,跟著運屍車走了。

看著一旁工作的小警員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洛思微對霍存生正色道:「許馳樂的死亡還有很大的疑點,有可能是同夥或者是真兇殺人滅口。你們好好勘查現場,不要放過任何線索。」

她這句話把性質定了,其餘的警員都噤了聲,低下頭去河邊巡視,還有人去附近的人家進行尋訪。

一隊人忙到了下午六點半,郭正堯那邊傳來了消息,能夠調取的監控都調取到了,不過沿河的線路太長,天快黑了不好作業,他們那一隊準備收工了,其他的明天再來。

眼見著天色逐漸暗淡了下來,洛思微也讓這邊的警員收攏隊伍。她用通訊器和警員們聯絡完,站在警車旁,等著去對岸的警員趕回來。

洛思微又忙碌了一天,駐足遠望,才發現這一處的風景挺好的,天邊的太陽還剩下一縷光輝,把幾片雲彩染成了一種濃鬱的橙色。

霍存生似是在主動求和,走過去遞給她一瓶礦泉水。

洛思微擰開水喝了,微涼的水讓她冷靜下來。

每次遇到了案子,洛思微都像是憋住了一口氣,非要等案子破了,這口氣才能出來。可現在這個案子和她以前處理過的案件都不太一樣。

嫌疑人忽然去世,讓洛思微感覺一隻腳踏空了,她忽然就從緊繃的狀態變得鬆了下來,讓她無所適從。

以往遇到案子,洛思微有種強烈的直覺,知道自己要往哪個方向走。可是如今,她以為自己到了迷宮的出口,卻發現這其實是另外一個迷宮的入口。她彷彿墜入了一片迷霧之中。

洛思微又喝了幾口水,穩定了心神。慢慢想著接下來要怎麼查,原本她想審問許馳樂,可現在人死了,兩條路斷了一條,新的調查方向只能寄希望於那根頭髮了,也許還有其他的線索,可以深挖……

她準備催一下技術部,不知道丁兆墨的手機復原得如何了。

霍存生看了看四下無人,笑眯眯地和她說:「洛隊啊,許馳樂死了是件好事,這個案子快要結了。」

洛思微眼眸微轉,看向老霍。

她知道他打的是什麼心思,現在警方查不出來許馳樂是兇手,同樣的,也無法證明許馳樂不是兇手。他們只要把證據列上去,注意措辭,這案子就看起來天衣無縫,哪怕後面再出現新的證據,或者是其他的變故,也不能說他們這麼處理這麼判斷是錯誤的。

霍存生放鬆了,右手扶在警車上道:「反正現在惡有惡報,沒有人再會受到傷害,現在案子剛發生,關注會多,等過個十天半個月,誰還記得?依我看,這案子可以結案了,兇手意外墜河死亡,自產自銷。」

洛思微低頭聽他說話,老霍是個聰明人,但是帶著油滑世故,他會很好的把握著分寸感。這位老警察的手上有著眾多的線人,消息靈通,這一點就足以保著他不被開除,也不會被調出一線。所以他偷懶的時候,也會肆無忌憚。

剛才老霍在問楚時歲時,洛思微覺得霍存生是在試探她的態度,沒想到這會霍存生又來找她。她不討厭老霍,反而覺得有點惋惜。

想到這裡,洛思微微微低頭道:「老霍,這案子不對。不能這麼草草結案。」

霍存生道:「這個案子如果沒有新的線索,領導也會這麼處理的。現在結束不僅破案效率好看,還免去了後續的麻煩。而且,這個案子和何錦的那個案子完全不一樣,我們作為警察的,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但是像許馳樂那樣的人,絕對是死有餘辜。」

洛思微又問:「關於那個射擊的人呢?這一點你怎麼解釋?」

霍存生道:「那肯定是許馳樂的獄友或者是同夥了,開了兩槍也沒有傷人,我估計要麼是槍法不行,要麼是目的只是為了給許馳樂製造逃脫的機會,並不是為了殺人。反正回頭彈道分析出來,通緝掛著,我們慢慢查……」

洛思微打斷了他的話:「我辦案子從來不靠運氣,我隻講究證據,證據還不夠實,這案子就不能結。」

霍存生似是妥協了,他攤開兩手:「好好好,聊證據,你說哪裡還能夠找到證據?」

聽到這反問,洛思微一時沉默。

老霍又道:「我們又不是沒儘力,都查到這個程度了,就算以後再節外生枝,領導也沒法說我們什麼。問題是解決不完的,案子也是查不完的。」

洛思微問他:「你是為了領導,為了工資查案子嗎?」

「不然呢?不為了吃飯還能為了什麼?」老霍繼續分析,「就拿這個案子來說,你覺得鄭晚山在意真相嗎?你覺得市局的領導們在意真相嗎?你覺得那些看了幾條事件通報的吃瓜群眾在意真相嗎?最後這個案子只會成為一個數字。真相,無人在意。」

這是工作了多年的老油條的現身說法,洛思微過去在分局裡也聽到過類似的言論,對於很多人而言,做警察就是一份工作,每個月到手就那麼點工資,真相其實不重要,結案最重要,破案率和工資掛鉤,其中有個係數就是破案時間。只要沒有人對案件的結果有異議,那就是案件的結果。

真相就像是被深藏水底淤泥之中的石頭,只要無人去翻查,淤泥只會越積越厚。

無人在意。

古時候就有葫蘆僧斷葫蘆案。

這種現象不是個例,這麼多年,這麼多的案子,在調查陷入僵局的時候,很多情況就是這麼處理的。警察們也是**凡胎,被破案率壓得喘不過氣來,就必須給個結局。

沉默了片刻,洛思微開口道:「曾經有個年輕的警員,進入分局被分到了最累的反扒組,他入組三年立了無數功勞,在分局連續三年都是優秀標兵,後來轉了刑警,抓捕的時候沖在一線,被歹徒捅了兩刀也沒放手,救過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輔助破獲過8.21大案……」

霍存生聽她這麼說著,表情僵住了,那是他曾經的履歷,隨著時過境遷,竟然有點陌生。

霍存生有些尷尬道:「人都是會變的,誰都有犯傻的時候。」

他早就被時間和人際關係磨去了稜角,是什麼時候他開始改變的呢?

是升職臨到頭上被個官一代頂了的時候?是那個小領導暗示他不要那麼耿直,要學會人情世故的時候?是自己沖了上去,同事卻在後面躲著看熱鬧的時候?是受了傷只有親人為他著急哭啼的時候?還是案子有疑點,上級卻不許他查下去的那一次?

漸漸的,失望與不甘化成了懶散。充滿熱血的小鮮肉也被曬幹了,變成了一條老鹹魚。

他的口袋裡裝上了各種牌子的煙,日常審時度勢,學會了溜須拍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隨著年歲的增長,他開始學會偷懶,既省力氣又讓領導沒法挑刺,習慣了沒案子的時候下了班絕不多待一分鐘。

他不願意和市局裡的人多來往,寧願去相信那些線人。

洛思微望向他,認真地繼續說:「有個女學生,初中的時候,陪著自己的同學去逛展覽,那時候她同學的手機丟了,其他的警察都說沒有辦法,找不到了。只有那個人,認認真真地記錄了信息,最終找回了那個手機。失主特別感謝他。女學生想,有這樣的好警察在,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

因為那個手機,因為那件事,洛思微一直對霍存生有更多的容忍,更多的理解。

她說:「老霍,我心疼你。」

幾句話,說得霍存生的眼睛裡冒了淚光。

他在反扒隊幹了三年,歸還過無數個手機,就算職場再虛偽,那些感謝是真誠的。

可是他還是要把現實告訴眼前的女警。

霍存生看了看其他警員都站在遠處,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他往前邁了一步,把話說得更明白了。

「丫頭,我知道,你是想查查這案子和十四年前的案子有沒有什麼關聯。可是就算有聯繫又會怎樣呢?那起一氧化碳中毒的案子都十幾年了,死的人無權無勢,無親無故。你把它翻騰出來,如果沒問題還好,如果真的發現點問題,五分局的老楊,還有當年負責這個案子的領導,不和你急嗎?」

「還有,你別看三名死者和四名死者就差一個數字,三名死者就是我們能處理的案子,上了四以後,那就是大案要案,要給上面交代的。萬一案子查不清,那是我們的鍋,即便我們最後查清楚了,非但沒有多少功績,還不好收場,是筆虧本的買賣。」

「還有……你再這麼翻騰下去,指不定會翻出來什麼不能碰的東西。你知不知道,市局過去有位犧牲的隊長叫做江鬱?他就是遇到了案子非要一查到底。結果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江鬱……

洛思微聽到過這個名字,那是當年負責她那個案子的隊長,在她傷愈歸校的時候,聽到了江隊長犧牲的消息。那時候他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難查的大案,被兇犯殺害。

洛思微聽出來了,老霍的糊塗有多一半都是裝出來的,他早就看出來她在懷疑什麼。

霍存生是在提醒她,案子再查下去可能有危險。

霍存生等著洛思微的回答。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霍存生的心臟砰砰跳著,內心有點矛盾,又有點忐忑。他既期待著洛思微知難而退,又有點害怕她順勢說個「好」字,真的就這麼算了。

他既希望洛思微能夠明哲保身,又奢望他自己做不到的錚錚傲骨,不懼生死,能夠出現在這名年輕的女隊長的身上。

話說到這份上,洛思微低頭沉思著,新人進入新的工作環境,頭三個月是蜜月期,在這個時間內,領導與下屬的關係往往是最為和諧的。如果這三個月裡可以搭建起來信任,會對日後的相處打下良好基礎。如果這三個月裡她的任何一次行動讓人有所失望,都會給以後開展工作都帶來不利。

她來市局,頭兩個案子解決得還算是順利,這個案子就算是她覺得有疑點,也不能拖太久沒有結果。

洛思微理解霍存生是在好意提醒他,他對於市局的人員架構,領導的脾氣秉性都要比她熟悉得多。案件陷入了瓶頸期,再查下去可能會費力不討好。

年輕的女隊長和中年警員站在河邊,各自心思,兩個人都一時安靜,只能聽到河水流淌的水聲。

風吹起了洛思微的頭髮,她終於下好了決斷。

洛思微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問我知不知道江隊的事,我知道。」

「我大三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可以說,我的命是被江隊,被那些警員們救下來的。後來他們中有人犧牲,有人退居一線。」

「我時常覺得我的命不是自己。遇到事情,我會想,如果是當初救了我的那些人遇到了這樣的事,會做怎樣的抉擇?會不會勇敢地衝上去……」

「這麼想著我就會有勇氣。我沒有父母,可以隨時做好犧牲的準備,所以我寧願以身犯險。」

「還有老霍,這是案子,不是買賣,不是生意。我領著這一隊人,會對案子負責,我選擇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這身警服,我選擇值守正義。我相信我們可以儘快查明真相。」洛思微轉頭看向霍存生,她的面容冷清如雪,目光卻灼灼而堅決,「老霍,你會幫我的對吧?」

聽了這些話,霍存生竟有些如釋重負地笑了:「洛隊,你是隊長,聽你的。」

笑著笑著,他又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不知怎麼的,眼角更濕了。

霍存生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皮糙肉厚波瀾不驚,可是聽到那「正義」兩個字的時候,他不覺得老套過時,反而發現他的心竟然會跟著一跳。

血還是熱的。

他發現,洛思微和他不一樣,現在也和過去不一樣。

案子看似遇到了瓶頸,可說不定再查下去,會出現什麼峰迴路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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