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入殮萬物》二十三.神池
陷阱正中央,跪在地上的吳瑞和伏笑,雙手交疊緊帖額頭。這是塗靈山一帶嗑拜山神的標準姿勢,由於空間不夠,身材過份魁梧的陳九,沒辦法像二人一樣行禮,只能單膝半跪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等了片刻,再沒聽到什麼響動。吳瑞大著膽子偷偷抬頭,瞄了一眼。
「你幹什麼呢?當心山神老爺責罰!」伏笑壓低聲驚呼。
吳瑞立起上半身,茫然地望向陷阱坑壁旁的某個角落。
那個散發著霧白微光的虛影,似乎是個青年男人,衣著雖然也是虛影形態,但樣式還是能看出來跟小聞大人身上的迷彩服很像。
「怪了,怎麼看都跟老供奉說的山神老爺不太一樣啊...」
「說什麼呢?」
「別跪著了,伏笑,你快看看。」吳瑞拍拍女孩的背:「老供奉不是說過,山神老爺都是一頭白髮,拖著長長的白鬍子,手上還拄著烏木杖。」
他們此時就站在那條窄道裡,距離聞命差不多三米,不遠不近,聲音聽的不是很清楚,但魂體狀態的談平飛就像自帶發光效果的神仙。
伏笑抬頭順著吳瑞指的方向看過去,也納悶起來。
「咦,是啊。這個山神老爺真年輕,好像還長得很好看噯...哎喲,打我幹嘛?」
吳瑞敲了伏笑後腦杓一下,正色道:「怎麼能評價山神老爺的長相呢?你這是大不敬。」
伏笑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前一刻還在被蟲群追得滿坑跑,這會兒二人就一副放鬆的樣子,並不是他們心大到不知死活。
塗靈山一帶年年祭拜山神,這種信仰綿延了不知道多少代,生活在附近坊鎮的鎮民,都是無比堅定的山神信徒。
也正是因此,之前遇到生死危機之時,陳老六啥都不幹,只知道跪地禱告,祈求山神老爺來救救他們。
但事實上,別說吳瑞和伏笑,就是陳仲達這一代的鎮民,都沒親眼見過山神老爺顯靈。
所以,他們也不知道山神具體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只聽鎮上的老供奉說過,山神老爺渾身散發白光,一身神力如何如何。
「噯,小聞大人怎麼飛起來了?!」
二人正說著,就看到聞命突然雙腳離地,飄去了坑頂。
吳瑞下意識想喊一聲,話到嘴邊硬生生忍了下去。
老供奉說過,被山神老爺挑中的普通人,可是有機緣能得到點化的。
他小時候也像每個人普通鎮民一樣,夢想著遇到山神老爺,還為此時不時往塗靈山跑。長大後,這個夢想被他深埋心底。畢竟,努力活下去,當好一個維修工,才是他最應該做的事。
此時看到小聞大人被山神老爺帶去坑外,吳瑞很羨慕也很自覺。人家救了自己好幾次,自己可不能在這個關頭,壞了人家的機緣。
............
「說吧。」
出離陷阱後,談平飛就收回托著聞命的霧氣,一臉冰霜地看著這個不知道哪裏殺出來的傢夥。
「我叫聞命,聽聞的聞,命運的命。」
「聞?」
談平飛眉頭微微一蹙,目中露出狐疑之色:「軒轅城上三氏聞家的人?」
聞命:........
『軒轅城,認真的嗎?要不要這麼中二啊。』
心底吐槽了一句,聞命很快接受了這個聽上去很玄幻的名稱。
這裏是山海界,並不是自己生活的那個世界。
先前他就在獵手卡上見過句芒、巫鹹、九黎、鳳鴻,炎帝,這五個同樣很富上古色彩的城名。
不過,上三氏聞家是個什麼鬼?
「我不是。」
「不是?」
談平飛狐疑道。
「當然不是,你我素不相識,我沒必要騙你。」聞命坦誠道:「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你們這世界的人,你會相信嗎?」
「哼,哼哼~~」談平飛冷笑著搖頭:「怎麼,我長的像那麼好騙的人嗎?」
聞命也搖了搖頭。
「既然知道我不像底下那些無知賤民,那麼好騙...」
談平飛話沒說完,聞命打斷道:「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
虛影再次肉眼可見地顫了一下,就像投影儀接觸不良,導致畫面不穩定似的。
「你小子真的不怕死是嗎?」
「怕,不過,我想通了一件事。人死為鬼,你殺了我,我也變成鬼。到時候,不一定打不過你。」
看著聞命一副大言不慚的樣子,談平飛終於被氣到動了殺心。
然而,就在殺念萌生的那一刻,聞命突然感覺到頭顱中似有什麼東西被打開了一般。
緊接著,一枚勾線繁雜、類似象形文字或者某種符文的光斑,從他的眉心緩緩沁出。
光斑完全脫離眉心後,在聞命眼前緩慢地轉動著。
絲絲縷縷黯淡的金色光芒,自符文中溢出,向談平飛飄去。
當光芒接觸到談平飛的霧白魂體時,聞命驀地聽到『哢嗒』一聲。
不是來自外界,而是頭顱內部。
隨著光芒逸動,聞命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的頭顱之中。
奔跑了數個小時的疲憊,霎時間一掃而空。原本有些酸疼的四肢,像是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恢復如初。
精氣神節節攀升,渾身充滿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感。
而談平飛那仿若飄飄仙氣般的霧白魂體,則明顯萎頓下去。
談平飛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的魂體,像被擠壓出水份的海綿,乾巴了一圈。
「你到底...是什麼人?!」
談平飛驚愕不已地想要退後,但魂體卻不受控地朝聞命飄去。
「沒騙你,我真的來自另一個世界。」
作為吸收的一方,聞命也很懵圈,他清楚地看到那枚符文光斑正在攫取談平飛如霧氣般的虛幻魂體,將其注入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
這感覺太奇妙了!
談平飛霧白色的魂體,一開始視覺效果比3D投影還要立體。眼見這傢夥一身飄然若仙的霧氣被快速吸走,魂體也從3D降維成了2D,眼見著快薄成一張紙,聞命也著急起來。
「我也不想的啊,喂,老兄,你快想想辦法!」
首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一隻鬼給吸收了;其次,他不知道吸收了一隻鬼以後,會發生什麼恐怖的變化;最後,自己可是個好人啊,又不是煉了吸星大法的反派。
「瞑想,觀內。」談平飛虛弱地說道:「感受...[神池]所在...」
『都什麼時候了,還瞑想,你們山海界的人都這麼意識流的嗎?』
聞命習慣性地在心底吐了句槽,但身體很誠實地閉上了雙眼。
觀內,在他的理解裡,就是凝視自己的內心、洞察自我。
但神池又是什麼?
僅兩個呼吸的功夫,混亂的思緒平靜下來。
一片黑暗中,一顆黯淡的金色光斑,如暗夜中迸發的火花,熠亮而起。
這個奇異的畫面並非來自視覺,因為聞命雙眼緊閉,什麼都看不見。
當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光斑上時,畫面發生了變化,就像遠鏡頭極速拉近。
那並不是一顆光斑,而是一片密如星辰的小光斑,正緩慢轉動著,拖曳出黯淡的光霧。
聞命仿若跌進了一片星河之中。
他似乎是星河中的其中一顆星辰,又像一個旁觀者,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一切。
這片星河並不璀璨,只有正中心的一小片光斑像被點亮了的夜燈,散發出淡金色光芒。其餘所有星辰,則像快要沒電的手機屏幕,隨時都會熄滅似的。
聞命不知道這片星河是怎麼來的,但他很清楚一點,這就是他的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