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節的前一天，上牙榙村下了一場大雪。

程頌寧第二天早上起來，開門抱柴火取暖時，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已經被銀裝素裹，目所及之處儘是白色，彷彿進了一個童話世界。

來福在程頌寧的身邊喵喵叫，天氣很冷，它卻很歡快。

小傢夥跟著她來到村裏，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兒的不適。

白天繞著程頌寧的身邊來回跑，晚上就睡在程頌寧的枕頭邊兒。

程頌寧拿空間裡收穫的棉花給它補了一個簡陋的窩，醜是醜點，比程頌寧睡得暖和。

臘八節一來，就有了真正的過年的氛圍。

平時這個點兒程頌寧都在睡懶覺，她今天特意起早，就是為了熬一鍋物料豐富的臘八粥。

過節嘛，總要有個過節的樣子。

一開始，程頌寧說要熬粥的時候，聶懷遠的心就懸著。

等再三確認程頌寧在煮粥的時候不會添加其他調料後，他的心這才堪堪落地。

不加調味料的粥應該沒有問題吧？

處在經濟還未互相交流的時代，你想淘換點兒邊疆的葡萄乾和紅棗，南方地區的黑芝麻和桂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程頌寧翻了一下她的空間，還有住處，總共也沒湊出幾樣食材。

花生米，高粱米，紅小豆，核桃仁，玉米面，黃豆，還有她空間的紅棗，總共才湊出了7樣。

不過，這也比村裏其他人家豐富很多了。

食材洗乾淨，程頌寧就把材料添置到砂鍋裡慢慢熬。

她家的粥還沒有熟，就聽到門口有人在叫她。

「程姐姐，你在家嗎？」

程頌寧聽到動靜打開門，看見虎子站在她家院子門口，小臉和耳垂紅撲撲的，手裏還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程姐姐，我娘讓我給你送碗臘八粥。」

程頌寧連忙給虎子開門。

「虎子，你家距離我家挺遠的，這一路上沒凍著吧？」

虎子沖著程頌寧笑了笑。

「沒有，我手裏抱著粥很暖和。」

程頌寧在之前聽有糧嬸子說過，這邊過臘八有個習俗，自己家熬好臘八粥後給交好的人家送一碗。

誰家收到的臘八粥越多，寓意著這家人來年的收成越好。

「來，快進屋。」

虎子看了看自己腳下沾著雪水和泥土的鞋子，想了一想，搖搖頭。

「程姐姐，我就不進去了，你找個空碗把粥倒出來，我拿回家就行。」

程頌寧又讓了幾句，見虎子打定主意不進門，她也沒再應勸。

她回屋後，砂鍋裡煮的粥漸漸開始翻騰。

一股濃濃的米香在程頌寧家的廚房裏飄散著。

程頌寧找了個陶盆，把虎子家的粥倒進去。

李寡婦感謝程頌寧，讓虎子帶來的粥稠稠的，裏面滿滿的全是米。

程頌寧拿清水把虎子帶來的碗涮了涮。

拿過杓子，從自己的砂鍋中打了滿滿一碗自己家的臘八粥。

知道虎子還有妹妹，程頌寧在碗裏放了好多的紅棗。

沒等一會兒，程頌寧端著粥出來。

虎子看到程頌寧端出來的粥，眼裏有著興奮。

程頌寧笑著把碗遞過去。

「這是我家的粥，你小心的端回去，和妹妹分著吃吧。」

「謝謝程姐姐。」

程頌寧打開院子門讓虎子離開。

沒過一會兒，有糧嬸子和老坑嬸子家也送來了他們家的臘八粥。

程頌寧照著給虎子的樣子，也回了兩戶人家一人一碗。

估摸著聶懷遠應該起來了，程頌寧舀上一碗粥，準備給聶懷遠送去。

剛打開自己家院子的柵欄，就見張新蓮紅著眼圈從知青點的外牆順著小路往她這邊來。

程頌寧抿了抿唇，不太高興。

任誰都不會覺得在過節的日子，一出門碰到別人哭喪這個臉會有好心情。

尤其是這段時間，張新蓮三天兩頭往她這邊跑。

還偏偏是挑飯點的時候。

張新蓮像是提前觀察好了，只要聶懷遠不在她家吃飯，或者程頌寧剛把菜端著從聶懷遠家出來。

張新蓮就出現了。

一開始，程頌寧還不以為意，以為她只是碰巧來的。

自己在吃飯，身邊還有人乾瞪著眼，中國式客氣肯定會謙讓幾句。

問張新蓮要不要來吃上一口。

張新蓮一開始還謙虛，到後來，只要程頌寧一勸，張新蓮直接從程頌寧屋子裏拿筷子坐下屁股就吃。

一次兩次還行，第三次，程頌寧就知道了張新蓮佔她的便宜。

為了躲張新蓮這個麻煩，程頌寧這幾天的夥食都是在聶懷遠那裏解決的。

張新蓮好像很害怕聶懷遠，有聶懷遠在的時候，她特別老實。

「新蓮姐，你今天起得這麼早呀。」

張新蓮老遠就看到了程頌寧手裏端的粥，上面的棗子紅艷艷的，看著就有食慾。

「宿舍幾個女生一起住，有點動靜吵得睡不著，索性就起來了。」

張新蓮眼睛盯著程頌寧手裏的粥，臉上一副有苦難言的神情。

好像只要程頌寧開始問，張新蓮就要跟她說自己的苦衷。

可惜程頌寧根本就不買她的帳。

程頌寧聽後點點頭。

「那樣也行，早睡早起身體好。」

張新蓮聽到這話噎了一下。

她今天早上確實是被宿舍的人吵起來的。

今天過臘八節，知青點的知青也要做臘八粥。

本來今天是輪到劉素素做早飯的。

前段時間張新蓮買東西錢不夠，和劉素素借了一點。

劉素素借了張新蓮一些錢，看張新蓮實在還錢困難，於是就說，錢可以不用還，讓張新蓮幫她值幾天班。

熬臘八粥是要熬整個知青點的份額。

光是煮粥攪拌防止糊底，這一通忙活下來，女孩子的手臂就酸疼的厲害。

劉素素覺得這不是個好活，於是今早上一早就把張新蓮叫了起來，讓她煮粥。

借人錢手短，張新蓮氣不直理不壯，只能乖乖的替劉素素做飯。

在熬粥的時候，她越想越委屈。

粥熬完了沒心情吃，直接跑到後院來找程頌寧。

張新蓮有心在程頌寧這裏提她被劉素素欺負的事情。

程頌寧沒往那個話上說，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訴苦。

紅棗熬出來的粥香味兒一個勁兒的往張新蓮的鼻子裏鑽。

「頌寧，你拿著粥要去哪兒呀。」

明知故問，程頌寧一直和聶懷遠搭夥，她拿出來的時候肯定是要送到聶懷遠那兒的。

程頌寧拿著粥往聶懷遠家的方向走。

「新蓮姐，我要給聶大哥送早飯，你要來嗎？」

張新蓮尷尬的搖搖頭，她一個未婚女知青大早上的跑到聶懷遠房間裡做什麼？

也就是程頌寧這種女孩子，喜歡在男知青身邊亂轉。

程頌寧可不知道張新蓮在心裏編排自己。

程頌寧來聶懷遠這裏的時候，聶懷遠早起也沒有閑著。

早上給自己屋裏燒炕取暖時，在灶台裏面扔了兩個地瓜。

地瓜是張愛國給的，前陣子張愛國幫村裏老於家幹了點活。

於家為了感謝張愛國，給他送了兩袋子地瓜。

張愛國不願意放在知青點那麼多人分。

拿到地瓜後，直接就送到聶懷遠家了。

敞亮的他直接和聶懷遠說想吃地瓜直接烤著吃就行。

張愛國吃了聶懷遠不少東西，聶懷遠也沒和張愛國客氣。

程頌寧來的時候地瓜剛剛烤好。

「聶大哥，嘗嘗我做的臘八粥。」

聶懷遠瞧這個程頌寧手裏端的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臘八粥。

「今天早上起很早熬的嗎？」

程頌寧邀功似的點點頭。

「那可不，光洗材料我就洗了好幾遍了。你趕緊嘗嘗我熬的粥怎麼樣。」

瞧這程頌寧那期待的小眼神，聶懷遠不忍心拒絕，端過程頌寧手裏的粥碗喝了一口。.

食材還是好食材。

「頌寧，粥熬到最後糊底了吧？」

他在粥裡喝到了一股微微發苦的味道。

程頌寧不好意思的乾笑。

「大概，可能？」

剛開始她粥熬的還行，等有糧嬸子過來送粥時和她多聊了一會兒。

聊著聊著就忘記時間了。

「聶大哥，我廚藝不如你，這臘八粥您老將就著喝？」

聶懷遠瞧著程頌寧賣乖的樣子，假裝無奈的嘆了口氣。

「以後的飯還是我來做吧，你就別浪費糧食了。」

他這輩子加上輩子吃過最古怪的飯，也就是在這小貓這裏了。

程頌寧乾笑了兩聲。

「聶大哥，其實我的廚藝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她以前也沒覺得自己做飯難吃啊。

可能是自己不嫌棄自己吧。

給聶懷遠送完了粥，程頌寧轉身就要離開。

「頌寧，我灶堂底下烤了地瓜，你吃個再走吧。」

程頌寧搖了搖頭。

「不了，我剛出門的時候碰上了新蓮姐，她現在在我家門口等著我呢。」

聶懷遠聽後微微皺眉。

他不喜歡那個和程頌寧走的很近的女知青。

老實木訥的外表也沒掩住她那富於算計的小心思。

想到她是和小貓能說得上話的人，聶懷遠沒有直接說張新蓮不好。

「頌寧，交朋友要講究個度，別什麼人都掏心窩子的對她好。」

程頌寧好笑的看著聶懷遠認真叮囑的樣子。

「知道了，聶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點道理我懂。那個，你灶堂下的地瓜我拿一個就行。我先走了啊。」

程頌寧離開聶懷遠家，回自己家。

張新蓮真的沒走，仍站在她家的柵欄外，跟望夫石一樣的等著她。

「新蓮姐，你還在等我呀。」

張新蓮凍的腳有些站不住。

她看著程頌寧手裏熱乎乎的地瓜，可惜程頌寧手裏只有一個。

程頌寧也是，明明看她這麼冷了，怎麼不想著把地瓜分她一半。

張新蓮壓抑住自己的小心思，聲音微微有些低落。

「頌寧，我真心把你當朋友待，就想和你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