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聽到這話，許言與展紅博投來詫異目光，繼而，是深深的懷疑。

就你？連空中轉體都不知道的選手……

察覺到同事的不信任，寧蘭瞪眼，有些氣惱，扭頭看了眼站在遠處的其餘人，帶頭又走遠了些，才壓低聲音：

「我懷疑，是『原始教派』的瘋子做的。」

原始教派？有沒有通天教主？許言一口槽含在嘴裡。

旋即，他腦海中應激浮出記憶碎片。

這個名字……他聽過，準確來說，是「原主」在網路上看過相關信息，他遲疑道：

「是那個打著環保主義，抵製科學技術的教派？」

聯邦同樣存在宗教，但這個世界的宗教權力被約束的很死……

或者說，在「毀滅年代」與「重啟年代」初期曾短暫興盛，而後……超凡者的出現打破了宗教對「神靈」的壟斷……

不斷衰敗。

再然後，到了新聯邦，就愈髮式微，成為了一種「小眾」的組織形式。

其中，尤以兩個教派跳的最歡，一個是高舉環保大旗，廣邀社會名流，成立各種環保組織，基金會的「原始教派」。

另一個，對立相反，崇尚血肉苦痛，機械飛升……進行各種違背法律的「義肢改造」實驗，名為「機械教團」。

不過，後者因教徒「特徵」過於明顯，以及聯邦的嚴厲打擊，勢力不斷萎縮，據說主要在荒野上活動。

而「原始教派」則以大城市為據點。

「是，也不是。」寧蘭解釋道：

「原始教派內部有兩個分支，一個是溫和派，希望通過呼籲、宣傳，藉助社會團體來遊說政府……一個是極端派，會用暴力的方式，阻撓科技進步。」

略作停頓，她繼續道：

「該組織崇尚自然，認為舊世界的毀滅，蓋因無限制的科技發展，人類想要避免滅亡的命運，就必須停滯發展，甚至回歸到『原始』狀態……其成員的典型葬禮，即瀕死時，在其餘成員的圍觀下，躺入花叢，割破身體，讓血液浸透泥土……完成一種『回歸自然』的儀式……」

許言訝異：

「所以，你是說，殺死這名員工的，可能是『極端派』的原始教派成員？之所以故意製造這幕死法，是為了達成宗教意義上的『回歸』？」

「沒錯！」寧蘭嘆息：

「聽到你的描述，我突地就想起這個，而且，攻殼機動的工程師……這恰好是那些原始瘋子所敵視，立志於剷除的。」

嘶……這麼厲害……許言眼角抽搐，覺得這個世界愈發危險。

「更麻煩的在於，」寧蘭目光幽深，「據我所知，這個教派內部，同樣存在超凡者，更準確來說，他們掌控著一條基本完整的進化鏈條。」

超凡！

捕捉到這個詞，氣氛猛地凝重。

「你是說，兇手是超凡者？」

「那倒未必，不過，極端派的成員，的確以超凡者居多……」寧蘭飽含嘲諷道，「畢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這……倘若涉及超凡，那問題就麻煩了……許言擰緊眉頭。

空氣安靜了幾秒，展紅博終於開口：

「不要太悲觀，超凡者數量稀少，哪裡容易遇到……況且，這些只是推測。不過，倘若的確是原始瘋子做的……那我們的排查對象就要擴大了。」

理由很簡單，倘若是「仇殺」，只要排查死者人際關係網，就很容易鎖定目標。

但原始瘋子殺人……呵，管你有沒有仇，甚至未必需要認識，你作為工程師，為大型科技集團效力，那就該殺……

這種「隨機作案」，最難搞。

「極端些……整棟大樓內，所有人都有嫌疑。」展紅博頓覺頭大如鬥：

「這工作量，有點恐怖啊。」

寧蘭沉吟兩秒，拍板道：

「無論猜測是否屬實，這件事的性質都變了，我們必須向探長彙報，同時，不要表露出相關猜測……以防兇手心生警惕……這樣吧，我們先仍按一般兇殺案的態度排查，後續等探長做決定。」

「好。」兩人附議。

三人結束交談，舉止如常地返回人群，簡單說了兩句，一行人乘電梯回到一樓。

結果。

電梯門剛開，就驚訝看到，公司大門外，一道略顯富態的身影走來。

背頭、蓄兩撇鬍鬚、年近五十的中年探長身穿製服，虎步龍行，於治安員簇擁下進入大廳。

恰巧與三人對視。

「探長？您怎麼來了。」寧蘭詫異。

宋慶山面無表情：「辦完事，接到電話，就順路趕過來了，情況如何？」

部門老大抵達，三人頓時有了主心骨，將後者單獨拉到一旁僻靜處，由寧蘭將猜測和盤托出。

……

「原始瘋子？」

聞言，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模樣的宋慶山頓感牙疼。

略一思忖，他緩緩點頭，看向展紅博，誇獎道：

「不錯，紅博的觀察很仔細，不愧是咱們部門的『智腦』，竟能察覺到這般隱晦的線索，有進步。」

氣氛倏然一僵。

「怎麼？」宋慶山老眉皺起，詫異於三人反應。

畢業於首都青藤六院，精通推理的理工男尷尬地扶了下眼鏡框，誠實道：

「這不是我看出的，功勞該歸於許言。是他察覺疑點，提出的假設。」

什麼？

宋慶山愣了下，扭頭看向一臉羞澀的少年，眼底掠過訝色。

他的確看重許言，認為其頗有潛力，卻也不會想到，第一次出任務，就給了他一個驚喜。

默然片刻，中年探長頷首，說道：「小許不錯。」

語氣很平淡，但眼角細密的魚尾紋暴露了真實想法：

是真撿到寶了啊……唔，要剋製，不能讓這小子太驕傲，翹尾巴……板起臉來！

嘖……聽到猜測，直接跳過寧蘭……所以小蘭你不擅長推理這件事，是多廣為人知……另外，探長你內心戲好多哦，可惜我讀取到了……

許言眸光怪異，微笑道：

「小紅哥過獎了，大部分推理是他做出的，關鍵的聯想也是小蘭姐的功勞，我只是提了個微不足道的可能。」

職場新人第二條：有功勞，大家分。

宋慶山愈發滿意，旋即正色道：

「這案子不簡單，我親自留下處理。小許啊，白主管提前回署裡了，你先回去找她……案子很重要，但你的任務是儘快掌握『機動裝甲』的操控。」

「好。」

許言點頭，他一個弱雞，可不想和原始瘋子撞上……回治安署，和漂亮溫柔的白姐姐學習，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邁步往外走，突然，他腳步一頓，萌生一個念頭。

扭頭看向等在一旁的，以付經理，以及禿頭技術主管為首的公司管理層。

眼底倏然變得黝黑深邃，彷彿吞噬一切的黑洞。

讀心能力發動！

旋即，許言虛幻的嗓音回蕩於這群人耳畔：「說起來，兇手不會在你們之中吧。」

「什麼？」幾名公司管理層面露茫然。

「……沒什麼，」許言笑了笑，「開個玩笑。」

轉身，他邁步朝旋轉門走去，緩緩吐出一口氣。

恩，根據讀心技能反饋，起碼這群人沒有問題。

所以……兇手藏在哪？

許言走出大門，感受著陽光照在臉上暖融融的觸感。

突然，一股熟悉的，被窺伺的戰慄感自脊柱竄升，直衝天靈蓋！

許言豁然轉頭，仰頭望向充斥科技感的大樓，可下一秒，那股毛骨悚然之感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錯覺？還是……

許言抿著嘴唇，默然數秒，轉回頭，大踏步朝治安署的車輛走去。

……

東五區治安署，負二層。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許言跨步走出，迎面，仍舊是雪白牆壁上的綠色燈牌標識。

寬敞的地下建築內，白色的燈管投下清冷的光。

每次來到地底，他都能感覺到這裡的空氣頗為清新，顯然通風狀況良好。

但或許是不見陽光，體感溫度更低，令他總有種寒冷的錯覺。

「白姐姐整日在這地方辦公，不會抑鬱麽……」許言心下吐槽，大踏步，循著記憶拐入一條走廊。

這地方，遇到人的概率蠻低的。

不多時，他來到熟悉的合金閘門外，這次，他沒再苦惱如何進門，而是抬起右手，輕輕按在「門禁牌」中部。

淡紅色的細線由上至下，完成掃描，指示燈亮起，合金閘門自行開啟。

柔和明亮的光溢出。

「白姐姐，探長叫我過來。」許言進門，沒去看那些裝甲，轉向右側，笑著打招呼。

視線越過固定在地面，有些類似大學多媒體教室裡，常見的計算機設備，定格於角落裡的兩張辦公桌。

兩張桌子並排緊貼著，各擺放著台電腦，彼此相對。

其中一張桌子空白，明顯是新添置給他的。

另外一張要豐富許多，桌上擺放許多卡通擺件、杯子、紙筆、印表機、文件夾等物。

此刻，後勤主管白水仙正翹起一條腿，坐在桌旁，端著咖啡杯，靜靜翻看一本書。

白大褂脫了下來，掛在角落的衣帽架上。

三十餘歲，充斥著知性美的女主管上半身是件針織薄毛衫，下面是條素雅印花長裙，翹起的腳上套著米白色的高跟鞋，腳踝皮膚透白，顯出根根淡青色血管。

燙染的淡金色頭髮披灑，紮成一束，末端蓬鬆微卷。

聞言，抬起頭，秀美的鵝蛋臉上，嘴角彎起，無邊框眼鏡後，目光柔和平靜：

「你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