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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行》第 173 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辭舊人,了前塵

再踏足這條小徑,竹影依舊,時過境遷。

她不再是小天庭山上的大弟子顓孫洛陽,她也即將不再是世人口中的春秋女魔頭。可山仍是山,觀仍舊在。

李長安總說時不待我,可江湖不就是如此,人人皆道生不逢時。

舊歲辭舊人,新歲迎新人。

再多的悲春傷秋,過了一甲子也就都成了過眼雲煙。

紫竹林有許多新冒出的嫩尖兒,成片成片的翠紫春意盎然。若說李長安是人間大魔頭,那於這片紫竹林而言,她王洛陽也算斬竹劊子手的魔頭,前兩年因她的手下無情,這片與世無爭的桃源紫竹遭了大殃,但深究根源這筆帳還得算到那青衫女子的頭上。

思緒所至,白衣女子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此情此景落在李長安眼中,也僅是跟著會心一笑。一甲子前她與她有太多的相見恨晚,有太多的情深不壽,能再度相逢別無他求,只求一個再無所憾。

紫竹觀前有兩名女子出觀相迎,黃衫披坎肩的女子姿容出眾氣態恬靜,盈盈朝眾人欠身,僅是這份待人氣度,便瞧的出此女並非尋常大家閨秀可比。

李長安則不拘於禮數,微微頷首道:「秦大小姐,多日不見,在山中可還住的慣?」

本該在黑水郡郡守府做兒媳的秦唐莞淡然笑道:「小女子已是罪人之身,幸得恩人庇護,有一處容身之所便知足了。」

李長安笑著擺了擺手,「罷了,咱們之間就莫要這般客套,這紫竹觀我也熟悉,咱們進屋說話。」說著她轉頭朝身後的玉龍瑤吩咐道:「後殿有幾間廂房,你看著安排一下。」

李得苦此時走過來,扯了扯李長安的衣袖,楚楚可憐道:「師父,今夜我要跟你睡。」

李長安看著這些時日被玉龍瑤養的愈發精緻的小丫頭,笑容和煦:「行啊,不過今日的功課可不能落下。」

李得苦乖巧點頭應下,拉著玉龍瑤便興緻勃勃的往後殿去。

除卻白衣女子上前與二人打過招呼,其餘人皆是點頭示意,便不再多停留,一同去了後殿的廂房。

秦歸羨從那個喚李長安為師父的負劍少女身上收回目光,又上下打量了跟前裹著白狐裘的李長安一番,這才皺著眉開口道:「上一回見你,你被那東海大劍客打的半死不活,這回又被北契幾大高手聯手揍成了這副鬼樣子,李長安,下一回你不會讓我去給你收屍吧?還有你那徒弟從哪兒撿來的,我若沒看走眼,她背著的那把古劍應是春秋名劍位居榜眼的不公。飛將軍的佩劍都交到一個小丫頭手上,你該不會真活不長了?」

秦唐莞有些惱怒她的口不擇言,偷偷在袖子裏掐了一把秦歸羨的手背,轉而朝李長安笑道:「李姑娘,莫聽她胡言亂語,你們先進屋子聊,後廚尚留有馬道長送來的食材,皆是武當山上耕種的鮮菜,應是足夠應付今日。」

李長安看著已把紫竹觀當成自家小院的女子,笑容溫和:「沾秦小姐的光,咱們又有口福了。」

待秦唐莞離去,秦歸羨沒領著李長安往偏廳去的意思,而是下巴朝外抬了抬,道:「走走?」

李長安也不多問,攏了攏白狐裘轉身跟著秦歸羨一同往竹林小徑走。

秦歸羨身形不如李長安出眾,僅是比尋常江南女子高挑一些,在不論男女皆身軀健碩的北地便顯得有些相形見絀。可肩頭上的擔子,卻要超出世間女子太多。

上山的這些時日,秦歸羨輾轉難眠的日子要遠多過在壽陵小鎮的逍遙日子。只是不敢在秦唐莞面前顯露出來,她心知躲在上山的太平日子不會太久,既期望李長安早些來武當,又希望李長安永遠不要來。她明知此事與李長安無關,可當初在黑水郡做了那筆買賣,她便沒了退路。不論李長安答不答應,她也隻得背水沉舟。

不等秦歸羨抽回思緒,耐不住寒意的李長安先開了口道:「你與她的好事,成了?」

雲裡霧裏的秦二小姐呆愣轉頭看向那壞笑的女子,隨即恍然大悟,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以為誰都像你似得,有賊心沒賊膽。」

李長安也不與她計較,笑道:「成了是好事,以前我在軍營裡,聽那些大老爺們兒講的最多的就是,若真心喜歡一個女子便與她結為夫妻生兒育女,旁的都是借口。這話糙理不造,你們二人雖不能有子女,但也算有了夫妻之實不是。」

江南女子臉皮薄,在外最是注重聲譽,秦二小姐聽的目瞪口呆,竟也無法反駁。

李長安呼出一口白霧,收斂了笑意,轉了話鋒道:「北契王帳效仿商歌廣納良才,幾十年來國昌興旺,江湖在朝廷的管制下甚至比中原更加如日方升。這些年北契投入戰場的江湖高手雖不足以成就一夫當關的大景象,卻也令商歌在東西兩線吃了不少暗虧。女帝下定決心肅清江湖不是沒有道理的,我此番赴京若能回來,也算給武當山求了一道免死金牌。你二人在山上雖避的了一時,藏有百年江湖底蘊的祁連山莊卻無人可保。」

秦歸羨面色凝重,單薄身形卻自有一股家主之風由象而生,她沉聲道:「父親曾說一家和睦不過三代付出,一族興衰則子孫共濟,而一宗綿延卻是百年世代傳承,其中代價非常人所受。老祖宗眼光長遠,用我姐做代價換取朝廷庇護,父親雖不認同,卻也不阻攔。在他們眼中祁連山莊的延續勝過一切,可在我這裏,世上只有一個秦唐莞,此生非她不可!」

李長安沒有接話,只是看著那座漸漸展露在眼前的無語亭,記起一甲子前她也曾如此狂妄,不可一世,當著不是大真人的道士,也不是佛門聖人的禿驢說過類似的言語。

那一日,她下了山,她的劍卻登上了山峰之巔。

僅算資質尚可的秦歸羨自然不可能如李長安一般一步登天,她接著道:「李長安,旁的我不奢求,只求秦唐莞在北雍能有一處容身之地,不受世事侵擾,不受世人汙濁。他日我若能歸來,定迎娶她入門。」

李長安停步,立在亭前,轉頭看向秦歸羨,平靜道:「二小姐,你會後悔的。」

秦歸羨微微搖頭,笑容淒慘又無奈,「沒有她,我更悔。」

起初相識,第一眼李長安便覺著這個隱忍不發,始終面色平靜的親眼看著心愛之人嫁做人婦的女子與她自己有幾分相像。皆是世俗難容,又皆是逆天而為。

天地難容我,我便自容天地去。

李長安默然點頭。

無需多言,二人並肩往回走。

秦歸羨輕聲問道:「何時動手?」

李長安輕輕搖頭,道:「最遲也該是我到了長安城之後,祁連山莊在朝廷有眼線的話,也該收到了風聲,你還是儘早動身的好。眼下我手頭上的人手不夠,將軍府的諜子又不能插足此事,至多替你清理掉幾條雜魚。」

秦歸羨擠出一個笑容,「足夠了,多謝。」

二人一路緩行,直到小徑盡頭,瞧見了紫竹觀,李長安忍不住嘆息道:「陳知節本該在京城一鳴驚人,可惜朝局不穩,盧八象為保他忠良之心將其驅之北地也算得善舉。可對祁連山莊卻是無心的錯舉,不若有陳知節在朝廷為你們做壁壘,祁連山莊便是散盡大半家財也足以自保,不至於根基盡毀。他若有君子風度,趁美之心,興許你二人還有破鏡重圓之日。二小姐,此番歸去若無歸期,他日陳知節功名在身,我定不會橫加阻攔,你……當真不悔?」

秦歸羨望向那個在觀內不見她,便出觀找尋她的女子,瞧見她後便不顧儀態朝她小跑而來。這一幕好似在莊子裏,每逢她外出歸來,不論春夏秋冬,都能瞧見這女子站在庭院門口等著她,而後一路小跑,如一道春風撞入她的懷裏。

秦歸羨笑了,眼中只剩那個奔赴向她的女子,輕聲道:「換做你,可曾悔?」

她快步走上前,擁那女子入懷,久久沒鬆開。

李長安愣在原地半晌,心裏頭竟是莫名有些艷羨。她輕手輕腳與那對相擁的女子擦肩而過,神色複雜,心底空落落的,好似有些東西在走過的一瞬被她留在了身後。

興許是她與她的過往,又興許是她一甲子前的執念。

白衣仍舊是白衣,只是她不是她罷了。

可那又如何?

誰人敢動白衣分毫,一甲子前天下人叫我李長安悔不當初,一甲子後我李長安便要叫天下人悔之不及!

沉浸於二人天地的秦歸羨察覺出一股磅礴劍意,猛然抬頭望去,只見那道修長身影大步前行而去。宛如一柄天地之劍,欲劈開山川江海。

她懷中後知後覺的女子緊跟著抬頭四下張望,許是才記起身旁還有外人在,雙頰瞬時飛起兩朵紅霞,又見李長安不知何時已走遠,這才暗自鬆了口氣,嗔怪的瞧了秦歸羨一眼,便聽她喃喃自語道:「傳言一甲子前李長安為了一個女子墜入魔道,我看多半真有其事。」

秦唐莞好奇追問道:「那女子是何人?」

秦歸羨搖了搖頭,捏了一下女子小巧的鼻頭,調笑道:「一炷香不見的功夫就想我了?」

秦唐莞瞪了她一眼,揚起小拳頭作勢要打,卻不料被秦歸羨一把拉住,親了親她的手背,而後牽著她往紫竹觀走去。

女子臉上剛褪去的紅霞,又在落日餘暉中燒的更加嬌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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