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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行》第 193 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來不及道別

遮星台建成於天奉元年,有上接天語,下承民心之意。每逢盛事遮星台必定點燈祭天,以告天命。但前年點燈之時,女帝陛下出城,半途便打道回府可謂出師不利。而今遮星台毀於一旦,長安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大有天災人禍不可避之勢。大街小巷一夜之間便傳出「蒼天震怒,國之將亂「的謠言,意料之外的是矛頭並非指向薑家女帝,而是那位剛敕封北雍王的青衫女子。

只是不等隔日上朝的文武百官拿出應對之策,一道紫虹由東而來,降在太和殿之上,足足停留了半日,長安城所有百姓皆有幸目睹了一場天降祥瑞的奇景。

謠言隨之,不攻自破。

與此同時,百裡之外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落入首陽山。

曾在東越長野之上向李長安問劍的小道士蹲在金鯉池邊,看著池中原先的三尾龍鯉化作了六尾,神色淡漠。

他偏頭望向身側不知何時來的負劍道士,笑道:「譚師兄,你與那許劍癡幾戰幾勝?」

年少成名,兩年前卻在淚羅江與東越魔頭余祭谷一戰中慘敗的天師府劍首沉思了片刻,惜字如金道:「十戰,九平。」

許無生下山後,尚未走出北雍便遇上了逆江而上的譚濟道。一個武當玉柱,一個天師劍首,二人初遇,卻神交已久。一路從北邊打到了東邊,既有切磋爭鋒,亦有生死之戰。

卜天壽追問道:「不對呀,既打了十回,怎隻九平?」

素來寡言少語的譚濟道如實道:「沒打完。」

卜天壽掐指一算,抬頭望西,過了半晌,恍然道:「原來如此,許劍癡要去天山拿回他的劍啊。」

譚濟道默然點頭。

卜天壽隨手摺下一根青草,放在嘴裏,想了想道:「人劍歸一,師兄你怕是打不過他了,不如咱們也去長安城瞧瞧?」

負劍道士微微搖頭,轉身離去,「你去長安,我去東海。」

被天師府一眾大小真人說成最不像道士的小道士仰面躺下,翹起腿,自言自語道:「師父說李長安一劍便劈開了那座通天塔,哪裏像跌境跌到谷底的人,我可不去自尋晦氣。金鯉池的龍鯉何時變成九尾,就全仰仗師兄你了。」

卜天壽轉頭望去,已不見負劍道士的身影,他兀自苦笑了一下,「還有我那個四處惹是生非的老爹,成日念叨著天道天道,就不知道父債子還這個道理?」

小道士獨自在池邊絮絮叨叨了許久,最後輕喚了一聲師父,卻無人再應聲,小道士扯起嘴角笑了笑,比哭還難看。

長安城的動蕩沒過兩日便被一個驚天消息搶去了風頭,猶如一陣颶風,從東海直掠而來。

江湖歷經一甲子,終於有人登上了觀潮閣第十八層。

而那人的名字,即將名震天下。

韓高之。

同時還有一人的名字,再度被江湖提及,那便是自觀潮閣建成以來,第一個登上十八樓的女子劍仙。

李長安。

只是後者曾經的「天下第一」多被質疑,不僅因為聲名狼藉的緣故,江湖中更多的說法是李長安當年太過一騎絕塵,雖無敵於世,但是否真正成就陸地劍仙無人可證,與同為陸地神仙的余祭谷也只有過一戰,此後二人都不曾再與人交過手。大野坪一戰世人終於有幸親眼目睹了仙人之力,但都不是二人最巔峰之時。故而才有傳言說,李長安當年的天下第一,水分居多,虛而不實。

而韓高之,這個三十年前寂寂無名的小卒,三年一登樓,整整三十年一步一個腳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韓高之的天下第一人,江湖無不拜服,可謂實至名歸。

將軍府今日來了一位身份清貴的不速之客,另一位則是被生拉硬拽來作陪的可憐女子。

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風頭浪尖下,那些早已寫好拜帖卻遲遲不敢登門的京城權貴比前兩日遮星台倒塌時更加惶恐不安。尤其是在內閣大學士錢鴻明以及魯鎮西大將軍被下令禁足後,這些聞風而動的京官成日眼巴巴的望著將軍府門,生怕誰先攀附上了這位朝廷新貴,後來者討不到好不說,今後還得小心翼翼免得被穿小鞋。

故而,整個長安城,除了能橫著走的三公主殿下,也無人敢在此時登門造訪。

另一個可憐女子自然就是被留在長安城當質子的武陵郡主,薑孫信。

薑歲寒才走入後院,便瞧見這樣一副場景,院中擺起了一張長案桌,那個讓整個長安城不得安生的青衫女子站在白衣女子的身後,一手輕搭在白衣女子的腰間,一手握著那隻纖纖玉手,正一筆一劃悉心指導,臉上笑意溫柔,時而在佳人耳邊輕聲細語,好一幅夫妻和睦的良人美眷圖!

薑歲寒氣不打一處來,快步走到案桌前,毫不客氣的打破了這幅美景,厲聲質問:「外頭都快翻天了,你還有心思教人練字!?」

洛陽皺了皺眉,卻未抬頭,即便李長安鬆了手,仍是寫完了最後一筆。

李長安誇讚了一聲「好字」,這才抬頭看向不請自來的公主殿下,微笑道:「練字如修身,宮裏的夫子沒教你?」

洛陽擱下筆,默不作聲,轉身回了屋。

薑歲寒愣了片刻,指著白衣女子的背影,不悅道:「她是誰?見了本公主竟不下跪!?」

一旁的薑孫信扯了扯公主殿下的衣角,使了個眼色。

若在北雍,薑歲寒興許尚有顧忌,可這是長安,她自家門前,還能平白無故讓人欺負了去?

薑歲寒不理會薑孫信的小動作,拍桌怒道:「李長安,你府上的人都這般沒教養!?」

李長安笑了笑,和顏悅色道:「薑歲寒,論身份,我是一朝親王,論輩分,我是你長輩,到底是誰失禮在先。」

李長安雖笑著,薑歲寒卻覺著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一時間竟不敢張口。

兩相僵持不下,院內沉寂良久。

李長安暗自嘆息,輕聲道:「你父皇命我擇日就藩,這些時日你就別再來了……多陪陪你父皇。」

那句「今後也別來北雍」,李長安沒能說出口,怕傷了小姑娘的心。

李長安不願多看她一眼,才轉身走出一步,衣袖便被薑歲寒拉住。

「李長安,父皇那日與我說,要把北雍還給你,君無戲言,如今你已是北雍王,父皇再有錯,你為何要毀了遮星台?」

薑歲寒看著那青衫背影,恍然間記起那些跟在她身後為數不多浪跡江湖的時日,那時懵懂無知,隻覺著這個背影與父皇何其相似,只要站在她身後,便不懼風雨。可如今,她忽然明白,李長安也好,父皇也罷,她們的身後站著太多人,而她們的身前卻空無一人。

薑歲寒只聽一聲嗤笑,「錯了又如何,欠下的債便不用還了,還是死去的人能活過來?薑歲寒,夢該醒了,我與薑家……」

薑孫信猛然大喊:「王爺!」

恩斷義絕四個字,一旦說出口,便覆水難收。

李長安緩緩轉過身,看了一眼薑孫信,抬手拍了拍薑歲寒的腦袋,嘆息道:「也罷,上一輩的恩怨與你無關,早些回宮,莫叫你父皇擔心。」

薑歲寒猶不肯罷休,再上前一步,雙手緊緊拽著李長安的衣衫,紅了眼眶,「李長安,那日武當山,你答應我的事。」

李長安低頭看著已不再「天真」的少女,伸手抹去她眼角尚未流淌的淚水,笑著道:「身為長者,自當言傳身教,怎好言而無信。」

少女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鬆手抱住了李長安,將頭埋在她胸口,任性道:「李長安,最後再求你一件事,無論裘千人日後做了什麼錯事,留他一條性命。」

李長安有些無奈道:「若他背信棄義呢?」

薑歲寒在李長安胸前蹭了蹭,過了半晌才悶聲道:「你也別殺他。」

李長安重重嘆了口氣,「公主殿下的要求,當真無理的很。」

薑歲寒破天荒的沒還嘴,隻一把推開了李長安,小跑出了後院。直到此時薑孫信才看清了李長安胸前一片濕潤,恍然失笑。

李長安走到方才不顧失態也要護著薑歲寒的女子跟前,抬了抬手道:「我送送你們。」

薑孫信低眉斂眸,與李長安並肩走出後院。

二人信步閑庭,入了廊道也不見薑歲寒的身形,想必早已躲去了馬車上等候。能伴李長安身側而鎮定自若的人不多,年輕女子就更少,薑孫信是為數不多的其中之一。若是個男子,興許活不到這般年紀。

走過半條廊道,李長安緩緩開口道:「兩年前沸水城兵力便增至七萬餘,多少人眼巴巴等著南邊狼煙四起,卻遲遲不見動靜。前年余祭谷那老匹夫失心瘋跑來下戰書,之後你便留在了長安城,若非我北上,眼下你應回了揚州王府,只不過是去替薑鳳吟收屍還是去坐鎮邊境就說不準了。」

薑孫信望向李長安,淡然道:「王爺想問什麼?」

李長安也懶得再拐彎抹角,問道:「何時出兵?」

薑孫信收回目光,並未直言,隻道:「不日,那位東越的公主便該回去了。」

李長安沉思良久,又問:「當真能破了山陽城?」

薑孫信微微一笑,避重就輕道:「王爺曾領過兵,應知曉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次不破,還有下回,更何況如今有白將軍在,破與不破已不重要,只是早一些,遲一些罷了。」

李長安不再言語。

走出廊道時,薑孫信似想起了什麼,詢問道:「明日城南柳絮苑有一場曲水流觴,王爺可要來助助興?」

李長安挑了挑眉,「給誰助興?」

薑孫信柔柔一笑,仍舊半遮半掩道:「王爺來了便知。」

二人行至府門,果真不見薑歲寒身影,薑孫信立在石階下朝李長安欠了欠身,而後上了馬車。

入了車廂,瞧見把臉埋在雙、膝間的公主殿下,薑孫信也有些無奈的道:「下次再見不知何時,真就這麼走了?」

話音剛落,馬車便動了。

薑歲寒猛然抬頭,一把掀起車簾,見著那襲青衫仍站在府門口,她鼻頭一酸,喊了一聲「李長安」,便再發不出聲。

女子也不應答,只看著她,笑意恬淡。

薑歲寒賭氣似得,瞪了她一眼,甩下了車簾。

隻一瞬,便又悔了,掀起簾子。

再不見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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