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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行》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篝火夜話

東海有仙島,島上有仙人。仙人種桃花,摘花換酒錢。

洛陽盯著手中品相普通,滋味也普通的牛肉干,沉思了半晌,忽然抬頭道:「我怎記得書上不是這麼寫的?」

李長安哦了一聲,反問道:「書上怎麼寫的?」

洛陽毫不費力的撕下一小塊牛肉干,放入口中,一面道:「日出拂東海,月落西崑崙,人間有仙境,得道在蓬萊。」

李長安搖晃著手裏的水囊,笑罵道:「哪個王八蛋寫的書,盡誤人子弟。」

洛陽垂下眼眸,風輕雲淡道:「據說是呂真人年輕時寫的《遊四方聞說傳》。」

李長安笑容僵硬,下意識的拔開了水囊塞子,頓時一股酒香四溢。洛陽瞪眼瞧過來,李長安慌忙將水囊捂在懷裏。

「李長安!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背著我把水換成酒!」

李長安破釜沉舟,扯著嗓子眼道:「我不敢!這是小二拿錯了!」

洛陽唰的站起身,面色溫怒,道:「胡說!你還敢栽贓嫁禍他人,分明就是你指使的!」

李長安看著步步走來的洛陽,心驚肉跳,連哄帶騙道:「女俠,你聽我說,當時咱們走的急,住客也不止你我二人,興許是我拿錯了也不定。」

洛陽俯下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微微眯起眼,「偏偏就這水囊裡裝的是酒,偏偏還讓你拿錯了,真是湊巧。」

李長安扯著嘴角,訕笑道:「可……可不就是嘛。」

洛陽的眸子裏寒光漸起,李長安當下就起了一頭撞死在山上的念頭,她輕輕別過目光,舉起手中的水囊,緩緩遞到洛陽面前。

透著酒香的水囊擋住了二人的視線,洛陽暗自嘆息一聲,一把奪了過來,回到原位坐下。李長安身子有恙無恙,照理說與她半顆銅錢關係都沒有。但一想到,站在大雨中面色蒼白的李長安仍擋在她身前的倔強模樣,她就忍不住想把手中的水囊砸在那不知好歹的人頭上。

這人怎就不知憐惜自己幾分?飲酒傷身的道理也不懂?前幾日還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昨日臉上才見了些血色,就又糟蹋身子。

李長安沒那麼多複雜心思,摸出一塊糗餅乾糧,啃了一口,有些擱牙。長嘆短籲了幾聲,才慢慢將手裏巴掌大小的糗餅給咽下肚。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雙眼盯著洛陽腳邊的水囊,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其實李長安私下裏拿了兩個水囊,一個裝著酒,一個裝著清水。想來是方才只顧著閑聊,順手拿錯了,清水囊就藏在她那匹馬身上掛著的包袱裡。但眼下,她有這個賊心,沒賊膽。倘若叫洛陽發覺,那可不是一兩個巴掌就能解氣的事兒。

二人相處中,李長安漸漸對洛陽有了些細微的了解。這年紀不大的姑娘心思深沉,不苟言笑的時候總是一幅心裏裝了事兒的模樣。對人冷漠不假,但該出手時就出手,從不拖泥帶水,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就好比當下,她李長安的死活說白了與洛陽沒有半顆銅錢的關係,但這姑娘就是做不到冷眼旁觀,連喝口酒她都上綱上線。

人美心善?

李長安猛然搖了搖頭,瘋了吧!瘋婆娘殺起武林敗類來,可一點兒都不心慈手軟!

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兩全其美的主意來,隻覺更加口乾舌燥。縱然身處荒郊野嶺仍然舉止優雅,撕著牛肉干的洛陽似瞧出了她的有苦難言。當下拎起水囊往身後的密林去,李長安趕忙喚住她,問道:「你去作甚?」

洛陽頭也不回的道:「打水。」

李長安頓時捂住了心口,一想到水囊裡的酒都要被洛陽給糟蹋了,就心如刀割。但轉念一想,總比事情敗露的下場要好些,痛失美酒的心情又稍好了點兒。

灌了半囊的水,李長安隻覺肚子裏的糗餅發脹了幾圈,撐的有些難受。她打了個飽嗝,把水囊自然而然的遞到洛陽面前。不明所以的洛陽瞅了她一眼,又看著水囊的嘴口沉默了一陣,而後才接了過去。

想了好一陣,才恍然大悟的李長安剛要開口打趣幾句,可話到嘴邊立即又轉了口風,道:「是我思慮不周,下回多備一個水囊,眼下你就將就一回。」

洛陽輕嘆了一聲,垂眸低聲道:「不必了。」

李長安看著她喝了口水,心裏頭也說不上是喜是憂。倒不是洛陽講究,興許換做旁人,哪怕是只有一面之緣的李相宜,她估摸也不會太在意。怪就怪,偏偏這人是李長安。這幾日稍有些親密接觸,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夜在湖底的一幕,擋都擋不住。

各自懷揣心思的二人當下也無甚睡意,李長安添了幾根新柴,繼續先前的話頭道:「在小天庭山時,清平曾提及過長安城裏的望氣士,在忘情谷時,不孤也說到過此人。究竟有何來頭,你可知道?」

篝火在洛陽眼中跳躍,忽明忽暗,她微微搖頭道:「隻知是十年前入的宮,那時老監正正巧病逝,便由此人接替正位。宮中的人皆稱他為玉先生,其真名恐怕只有陛下知曉。」

李長安忽然記起,約莫是十年前的模樣。那日澹臺清平照例來不周崖下,以往都隻停留半個時辰,那次卻在石台下坐了近一個時辰,絮絮叨叨了許久,說了些什麼李長安已記不太清,但「練氣士」「桃花島」這個幾字眼她隱約還記得。

洛陽見她半晌不吭聲,問了句:「怎了?」

李長安搖了搖頭,收起雜亂的思緒,苦笑道:「有一件事,我得提前告知於你。無論幫不幫忙,我皆無怨言。」

洛陽面色平靜道:「何事?」

見她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模樣,李長安也故作輕鬆道:「我若猜的沒錯,龍息泉眼極有可能就在東水寨裡。或者說,就是東水寨建在了龍息泉眼上。」

洛陽果然面色變了變,猶豫不決道:「此言何意?」

李長安坐直了身子,雙手攏在袖中,目光平靜的盯著篝火,言語淡漠道:「換而言之,無論先前與那幫水寇有何過節,為了龍息泉眼,明面上我都必須幫朝廷除了這方禍害,且最好是斬草除根。」

思緒幾番,洛陽不可置通道:「難不成,武陵王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那這女王爺的城府也太深不可測了。

不知什麼飛蟲撞入了篝火中,燒的劈啪作響,李長安微微眯起眼,低聲嘆息道:「看來是我太小瞧那人了。」

小天庭山滲入宦海多年,做為女帝暗中的左膀右臂,該知曉的不該知曉的統統知曉。在女帝的震懾之下,雖無外戚乾政,但廟宇內派系眾多,二十三年以來早已盤根錯節錯綜複雜,但明面上依舊風平浪靜,可見女帝製衡有道,王霸權術已熟爛於心。洛陽上山十多年,直到幾年前才開始練劍,為得就是不讓洛陽參與其中一些見不甚光彩的事兒,稍稍細想便知澹臺清平在這其中花費了多少隱晦心思。

可畢竟耳濡目染了這些年,沒吃過豬肉,總也見識過豬跑。多年下來,洛陽的沉府眼界倒是受益匪淺。雖不明白武陵王為何會知曉龍息泉眼的位置,但聽李長安這句言辭,想來多半是從長安城那邊打聽來的消息。

但仍有一個疑惑之處,洛陽問道:「先前你說入地仙境方可知曉泉眼所在,余祭谷重開天門之前,天底下不過兩位陸地神仙,那玉先生是如何知曉的?」

李長安微微一笑,挽起一隻手的袖子,在洛陽目瞪口呆的注目下將手探入了篝火中,一面摸索著什麼,一面面不改色的道:「天地浩瀚,沒有什麼事是一成不變的,帝王如此,生滅如此,武道更是如此。」

李長安收回手,洛陽呆愣的看著她完好無損的手中躺著一枚冒著香氣的烤地瓜,半晌說不出話來。火中取地瓜,洛陽自認做不到。可前幾日,李長安還分明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樣。

似感覺不到燙一般,李長安將地瓜掰著兩半,遞到洛陽面前,笑容和煦道:「天快亮了,吃了好趕路。」

洛陽也懶得多問這地瓜從何而來,反正李長安變戲法的本事天下第一,隻默然接過嘗了一小口,微甜。

龍角崖離修魚城有五十裡的路程,崖腳下有五裡的路程只能靠雙腳徒步攀登。因臨海濕氣濃重,越是靠近海邊山石越發的奇形怪狀,山路格外蜿蜒曲折,就算隔著十幾丈遠也能清晰的聽見海浪打潮聲。

李長安立在一處石岩上,朝海邊眺望,朗聲道:「聽潮觀海,十年磨劍。在我練劍之前,聽人說,有個江湖前輩在此練劍五十載,臨終一劍劈開了那天海一線。兒時我很是憧憬那位前輩,如今想來之所以練劍,多半也有此緣由。」

洛陽淡淡瞥了她一眼,李長安每當神采飛揚時,眼眸裡的星華最是好看。她轉了目光,看向一望無垠的碧波海面,平靜道:「你不也一劍劈開了那座半青山。」

李長安回頭笑了笑,道:「山與海,豈可同日而語。」

在洛陽眼裏,見識過了李長安總總不可思議之後,就算李長安把天通出個窟窿來,她也不覺有何稀罕。

只是登上龍角崖不久之後,她便不再抱有這種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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