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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行》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天下四評

提起東越,商歌的將領時常把「三州小國,彈丸之地,何足畏懼」掛在嘴邊,滿臉不屑於顧中卻總透著幾分覬覦。唯有太學宮的司徒大祭酒曾言,東越雖小,卻土地肥沃,物阜民豐,一州臨海,山陽朝野,易守難攻,乃天守福祉。

可從春秋亂戰中脫穎而出的傑才將領哪聽的進一個糟老頭子的勸,紛紛大放豪言,給足三十萬兵馬,勢必踏平山陽城門。東越魔頭余祭谷聽罷,一笑置之。

久而久之,山陽城門仍舊好端端的擺在那,世人便少不得私下揣測,當初那些豪言壯闊多半是死要臉面,不敢承認自己會敗給一個聲名狼藉的大魔頭罷了。

不論世人如何評頭論足,余祭谷仍是東越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只要這個身影立在山陽城頭上,那太平的日子便永遠不會終了。但東越百姓似是遺忘了一個事實,他們的英雄已過了古稀之年。

英雄遲暮,美人白頭,此間兩大憾事,神仙亦難擋。

郢都皇城,魁梧如白猿的老人健步走在幽長的宮道上,這條宮道與百官入朝時有所不同,道路不甚寬敞,兩側不見禁衛把手,但牆頭上的暗格內卻幽幽閃著寒光,顯然有暗衛埋伏。此宮道通往的不是別處,正是這座皇城內鮮有人知的秘辛之地,金鱗池。

老人才走出甬道似得宮道,便覺著一股靈氣迎面撲來,甚至吹動他長長垂下的白眉。老人腳下一頓,皺了皺眉頭,比起以往,這股靈氣顯然稀薄了稍許。

老人抬目望去,正值三月春光,清澈如海的池面波光粼粼,池畔邊的楊柳隨風撩動,似女子走動時蕩漾的裙擺。那顆最蒼老的柳樹下有兩人席地而坐,皆是這個王朝極為尊貴的人物。女子如她那一襲白衣一般,不染凡塵,金光與波光交織中,更顯其仙人之姿。再看那與她面對而坐的中年儒生,麻衣長衫,布頭鞋履,頭上還插著一根看不出年歲的木簪子,額前垂著幾率碎發,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鄉野氣息,怎麼看都只是一個落魄的教書先生。

老人忍不住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還八鬥風流楚狂人咧,過了二十年又如何,還不是臭棋簍子一個……」仟韆仦哾

聽聞腳步聲,池畔邊的二人紛紛轉頭往來,被天下學子譽為「天下十鬥風流,獨佔八鬥」的楚寒山朝老人招呼道:「余大將軍,稀客呀稀客,過來坐會兒。」

余祭谷也不客套,先是朝白衣女子拜禮,而後再無顧忌的一屁股坐下,從後邊兒看宛如一座小山一般,將其餘二人的身影硬生生擋了個結實。楚寒山隻覺屁股底下傳來一陣震動,身子不由自主的傾斜了一下。白衣女子倒是巍然不動,不著痕跡的瞥了余祭谷一眼,而後目光轉向了池面。

楚寒山微微一笑,這大將軍,分明憋著一肚子怨氣。

余祭谷抬頭望了一眼,池畔另一頭的綠袍女子,還有那匹通體白如雪的巨狼,低聲問道:「這丫頭怎麼還在?」

大將軍不喜喝茶,楚寒山便給自己斟了一杯,回道:「近來龍鯉有飛升跡象,有她在,可保萬無一失。如今公主已完璧歸趙,只要國柱凝運不息,便由它去吧。」

余祭谷一愣,隨即又壓低了幾分嗓音,道:「金鱗池已有三百多年,以往不見跡象,偏偏此時飛升!?」

楚寒山啐了口茶,朝綠袍女子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後收回目光,看著一臉質疑的老人,笑道:「不如將軍到九天之上去問一問,那些神仙多半知曉。」

白衣女子面上的淺淡笑意一閃而過,余祭谷心知這楚狂人在拿他打趣,當下惱羞成怒道:「你楚寒山號稱上知天理,下通地府,無所不知,你怎不自個兒去問!」

老人脾性差,嘴上吵不過便要動手,朝堂上前車之鑒不少,楚寒山可不敢自負,連忙作揖一拜,寬慰道:「將軍息怒,聽在下把話說完,將軍可知此處為何叫金鱗池?」

余祭谷抱胸,冷哼一聲,沒好氣的道:「不正是應了那句老話,金鱗豈非池中物。」

楚寒山如一位耐性十足的教書先生,點頭道:「正是如此,既非池中物必然有離開的一日,早晚罷了。有公主在,將軍無需擔憂。」

余祭谷顯是不服氣,正大光明指著池畔對面,嚷嚷道:「那也不能叫他人白撿了便宜去!」

池面上冒出個大泡泡,在艷陽的金光下晶瑩剔透,啵的一聲脆響,大泡泡炸出了無數個小泡泡。一些隨風飄蕩,撞在雪狼的鼻尖上。雪狼抖了抖身子,從地上爬起,走到池邊剛湊近個大腦袋,便被龍鯉一尾巴呼了一臉的水。

一狼一鯉玩的正不亦樂乎,忽聞雲霄之上傳來一聲,似雀,似鷹,又似鵬的啼鳴。二者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朝頭頂望去。但見萬裡無雲,過了半晌,又嬉戲玩耍起來。

見此情形,唯有餘祭谷嘖嘖了兩聲,道:「此青鵬靈獸,當真了不得,不過半年光景便可展翼三丈之寬,老臣若是知曉,那時也就不必白跑一趟。」

白衣女子面露歉意,輕聲道:「是我思量不周,累及余伯伯了。」

余祭谷擺了擺手,一旁的楚寒山出聲問道:「聽聞那日將軍半途劫道之後,女帝未到武當山便折回了京城,是為何?」

余祭谷皺著兩道如柳枝的白眉,沉吟半晌,失笑道:「誰知道那老丫頭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不想不想,想多了老夫頭疼,這是你楚寒山分內的事兒。」

楚寒山默然垂眸,盯著尚未收官的棋盤沉思。

余祭谷趁機道:「公主殿下,你可少與此人下棋,讓子不說,還總悔棋!」

白衣女子淺淡一笑,「楚先生不曾讓子,更不曾悔棋,只是我從未贏過。」

余祭谷一臉不可置信,反手就拍了楚寒山肩頭一巴掌,罵道:「你個臭棋簍子,與公主殿下較什麼勁兒啊!」

身形不似尋常書生那般瘦弱的楚狂人挺了挺腰板,風輕雲淡的瞥了老人一眼,問道:「將軍今日來,就是數落在下的?」

余祭谷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隨即從懷裏掏出一本冊子,丟在楚寒山跟前,嘆息道:「看看吧。」

楚寒山拾起,一目十行掃過,接著遞給了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翻開硬皮所製的冊封,只看了一眼,便黛眉微蹙,疑惑道:「新文武評?」而後抬頭,先是看了眼余祭谷,又望向若有所思的楚寒山,問道:「何人所評?」

楚寒山理了理凌亂的下擺,緩緩道:「昔日天下分四評,前有文武二評,後有將相,胭脂評,皆出自范首甲之手。但逢各朝百廢待興之時,無人有此閑心,這些年學士如潮,倒是讓有心人不時提起,惹來頗多爭議。就如咱們的大將軍,豐功偉績自是不必多言,單憑武力排在第二無可厚非,但總有心懷不軌之人拿陳年舊事挑刺兒,這其中江湖人士佔少,反而是朝野兵營中人居多。再說文評,此評最是難以拿捏尺度,天下文人張張嘴便能顛倒是非,更何況是高低之分,評的不僅是此人的才識學問,更有其風度氣韻,差其一,在文人眼中便是差之千裡。將相評就更不易了,古往今來多少能臣大吏,可載入史冊的僅滄海一粟,且被前人讚頌的名家偉人,並非就能流芳百世。唯獨這胭脂評,倒值得說道說道。」

聽聞此言,白衣女子徑直翻到了最後,絲毫不詫異排在冠首的是她的名諱,王洛陽。

楚寒山見其面不改色,不由得輕輕一笑,就見洛陽抬頭看過來,問道:「薛東仙是誰?」她本以為第二應屬上小樓的雪獅兒李相宜,此女點評也異常簡短,唯有四個字,不輸洛陽。

楚寒山未回答,隻伸手將冊子朝前翻了兩頁,她此時才瞧見,此女竟在武評中亦有一席之地。洛陽粗略掃過一眼,並未見到李長安,也未有餘祭谷。

余祭谷似是知曉她心中所想,冷哼一聲,笑道:「這幫龜孫子,借他們十個膽也不敢對老夫評頭論足。」

洛陽又翻回最後一頁,看了一眼,最末一位赫然是李長安。

見狀,楚寒山笑了笑,道:「胭脂評本就與道義無關,全憑女子樣貌,李長安能上榜也無甚稀奇。倒是這個薛東仙……」

洛陽再次翻回武評,仔細看了一遍,問道:「正評十人,副評三人,這正副評是何意?」

楚寒山解釋道:「倘若正評十人任何其一身死,便由副評這三人頂替。」

說著,中年儒生長嘆了口氣,道:「這武評許是出自踏月山莊,文評怕是國子監的大祭酒手筆,榜上的人大都出自國子監,副評那三人多半是年輕後生,寂寂無名不曾聽聞。做不得數。這將相評……」

洛陽看見黑紙白字上寫著五個人名,她隻識得四人,當朝首輔聞溪道,盧家鬥酒盧八象,狂人居士楚寒山,燕赦燕大將軍,最後這人的名字,聽著更似道士,名為江神子。

最妙的是,此五人排名,竟無高低之分。

只聽中年儒生低聲喃呢道:「竟知曉我與江神子,出評人究竟是何人?」

千裡之外,一名撩著褲腿,在田埂間刨地的白髮老頭兒猛然打了個噴嚏。他剛搓了搓鼻頭,從田埂上下來的少女便甩著身後兩條麻花辮兒,奪過了他手中的犁耙,沒好氣道:「讓你不許我練刀,遭報應了吧!」

老頭兒嘿嘿一笑,不以為意,走到田埂邊喝了口水,餘光瞥過水壺便放著的一本書冊,小聲埋怨道:「哪個混帳東西,竟敢冒充老夫亂評天下王侯將相,八成是聞道溪那老小子再罵我!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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