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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行》第 101 章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先子言而後師說

走鏢這個行當,在北契少有人沾染,最早在商歌王朝天奉元年時隨走卒商販傳入,第一批在北契開鏢局的原是個中原人。一來,北契自身朝綱不穩,南庭北院明爭暗鬥,遊盪在州郡之外的遊牧部落衝突不斷,走鏢雖說各憑本事吃飯,但禁不住世道混亂,馬匪橫流。二來,北契人天生瞧不起軟骨頭的中原人,更瞧不起他們投機取巧,光好看卻不中用的物件,例如那些巧奪天工,精美絕倫卻比兩根指頭粗不了多少的白玉酒杯,用北契人的話來說,這他娘的嘬一小口,還不如老子一坨鼻涕多!

自打東越南徒,那些滿腹經綸,滿口仁義道德的亡國士子不僅帶來了一車又一車的聖賢典籍,更令整個北契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不過讀書人的傲氣風骨沒學會幾分,反倒是縱慾風流學了個十成十。如今從北契走出去的富賈權貴,甭管是小姐少爺,還是貴婦老爺,只要不開口,沒人瞧的出真實身份。此等風氣在南庭稍好些,北院王帳吸納了大半亡國士子,物慾橫流的風氣尤為慘重。

如此一來,走鏢這個不受人待見的行當,便也紅紅火火了起來。商人想要賺銀子,便要雇傭這些以賣命為營生的人,畢竟保住了貨,便是保住了銀子。

虎頭幫,便是其中的滄海一粟。並非誇大其詞,在茫茫眾多的鏢行中,虎頭幫實在太不起眼。尋常鏢行幫眾至少百人,五品鏢師至少有十至十五人不等,領鏢的鏢頭兒需得三品實力,依鏢行本身實力可有三人至五人。可虎頭幫攏共,滿打滿算,加上掌事,雜役,一共不到六十人。幫主洪高虎早些年在中原人的鏢行裡做鏢師,走過中原,去過東越,鬼門關也轉了好幾回,眼瞅著年過四十,好不容易娶了個標誌的中原媳婦兒,生下個天生麗質的閨女,沒看上兩眼就撒手人寰,剩下一對孤兒鰥夫。於是洪高虎一咬牙,一跺腳,揣著閨女的嫁妝離開原先的鏢行,自立門戶。所幸,洪高虎走鏢這些年為人仗義,積攢下不少人緣,呼朋喚友硬是支棱起了虎頭幫鏢行。可惜好景不長,光是租門鋪,裝備皮甲兵器就花費了不少,兜裡空空,哪來的資本讓那些三品鏢頭兒賣命?

起先隻得接一些其他鏢行最不願做的臟活累活,銀子雖少,但好在性命無憂。可長此以往,鏢行內的幫眾免不得怨聲載道,先後走了不少人。最後若不是原先的中原人幫主看不下去,穿針引線了幾筆大鏢,虎頭幫怕是早十年前便人去樓空。穩住了局面,虎頭幫也日漸好轉,眼瞅著要從一個幾十人的小鏢行,變成幾百號人的大鏢行時,北契與商歌王朝的局勢驟變。雖無大戰,但塞北邊關終日難有安寧之時。

說起虎頭幫,掌事馬義最有資歷,早先他與洪高虎一同在原鏢行共事,隨後又一同出來自立門戶,近二十載的兄弟情義,不可謂不深。但年輕時好逞兇鬥狠,遭人報復,不僅瘸了一條腿還瞎了一隻眼,故而至今未娶妻,便格外疼惜洪高虎的獨女洪秀兒。

到了花溪州,這趟鏢就算走完了一半了,於是洪高虎命眾人入城休整,補充些必要的乾糧用品。洪秀兒許是繼承了母親的靈秀,一雙大眼睛格外水靈,小巧的鼻尖,圓滑的下巴,皆有中原女子的獨特風韻。只是額間佩戴的纏額不同尋常,由一根不知何種質地繩子固定兩側,中間是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紅玉。若有做奇珍異寶的掌櫃在場,便一眼就能瞧出來,此玉出自中原紅鹿山。往年不怎麼值錢,但近些年紅鹿山死人太多,這紅玉便越來越稀貴。

飯桌上,圍坐著四人,左邊是爹爹洪高虎,右邊是老馬叔,對面是木頭疙瘩謝時。老馬叔仍在滔滔不絕的說著爹爹當年不堪回首的往事,當說到洪高虎當年大醉之後指著一壇虎鞭酒,便一拍桌稀裡糊塗敲定了虎頭幫的名字時,謝時忍不住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幫主。

瞧見這一幕的洪秀兒,似撿著了珍寶一般,把臉埋在碗裏,偷兒著樂。她再抬頭時,又見謝時的目光時不時朝隔壁一桌瞟一眼,且細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於是洪秀兒好奇的順著他的目光,依依不捨的朝隔壁桌看去,恰與一雙帶著同樣打量的目光撞在了一處。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女對峙了一陣,玉覆額的少女忽然兇狠一瞪,鼓著腮幫子的負劍少女顯是一愣,隨即迅速別過了臉,猛扒了兩口飯,忽似想起了什麼,目露凶光又瞪了回去。奈何前者早已收回了目光,彷彿帶著勝利者的喜悅看著對面的青年男子,笑的更歡了。

負劍少女撇了撇嘴,隻得悻悻作罷。但好巧不巧,在她即將轉過頭時,那玉覆額又猛然望了過來。這回看的卻不是她,而是她對面坐著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似未察覺,伸手用筷箸敲了敲她的碗,責備道:「你這丫頭又東張西望,好好吃你的飯!」

負劍少女低著頭,悶聲應道:「是,師父。」

白衣公子面如冠玉,舉止斯文儒雅,身無長物,腰間亦無彰顯權貴身份的琳琅飾物,頭頂的玉冠雖做工精細講究,卻並非價值連城,手中摺扇看起來也不名貴,僅是給這位翩翩公子錦上添花了幾分風流倜儻。仟韆仦哾

與他同桌的負劍少女看起來就窮酸多了,也就一身衣物尚算得體。亂糟糟的頭髮胡亂綁了個馬尾,身邊還擱著一個大包袱,怎麼看都與瘦弱的小身子板不相符,這活脫脫就是個苦命丫鬟。但期間少女幾次顫抖著手,夾不起盤中的牛肉,那白衣公子都體貼的給她夾到了碗裏。看的洪秀兒一陣泛酸,忍不住多瞪了負劍少女兩眼,但這一回,顯然是後者完勝。白衣公子連瞧都沒往洪秀兒那邊瞧一眼。

待這對怪異的師徒離去時,有兩道目光追出了門外,一道自是洪秀兒,另一道則是謝時,他看的,是少女身後的那柄古劍。

出了飯館的門,一大一小走在街上。

小的道:「師父,您又沾花惹草了,瓏兒姐姐前些日子才稍信說,要您處事低調些。」

大的道:「行頭都換了,還要如何低調?再者說,眼睛長在她們身上,我哪兒管的著。倒是你,一口一個瓏兒姐姐,要不我再送你回花欄塢?」

小的道:「瓏兒姐姐身邊已有屈斐斐幫襯,我才不去!」

大的道:「此事我怎不知?你這臭丫頭又借為師的名義幹了什麼好事兒!?」

小的道:「我沒有!我……我就是隨口提了那麼一句……」

大的道:「哼,我說呢,你為何總惦記那姑娘,哎呀,真是可惜,走之前沒能給那姑娘開了苞。」

「師父!」

白衣公子指著前方笑道:「有烤羊肉串的。」

自打改了名兒之後日日有肉吃的李得苦很是心滿意足,師徒二人出了城,信馬由韁,一人抱著一大摞羊肉串吃的滿嘴流油。李得苦煞是羨慕師父能躺在馬背上,翹著二郎腿,吃著肉喝著酒,望著萬裡無雲。她試過無數次,就摔了無數次,還被李長安日日嘲笑了無數次。這些其實都算不得什麼,比起騙吃騙喝,還是練劍讓她來得心安理得一些。

別瞧這個便宜師父平日裏沒個正行,還總是誆騙那些瞎了眼的姑娘給她買肉吃,一旦練起劍來,那高手風姿便讓李得苦艷羨的不行。轉念一想,便也覺著怨不得那些姑娘眼瞎,委實是她師父太風流倜儻,比那些花拳繡腿的三流劍客不知強多少倍。

而且她們也算不得白吃那些姑娘的肉,臨別前師父總會給那姑娘吟一首詩,方才在羊肉攤子前就吟了一首什麼鵲橋仙,念到「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時,李得苦分明瞧見,那兩頰紅斑的姑娘一雙眸子恨不得鑽進師父的懷裏。好在師父腿腳利索,不等那體壯如熊的姑娘撲過來,就拉著她腳底抹油了。

李得苦咬下一大口羊肉,含糊不清道:「師父,你怎不教徒兒識字啊?」

李長安兩指捏著一根木簽,屈指一彈,李得苦猛地回頭望去,那木簽已射入當空不見半點蹤跡。李得苦暗自咂舌,又羨慕的緊,就聽李長安問道:「不想練劍了?」

李得苦慌忙搖頭,嘴邊幾滴油漬甩飛了出去,其中一滴正飛向一身白衣的李長安。可李長安不慌不忙,連瞧都不帶瞧,又是屈指一彈,那滴油漬便拍在了李得苦的臉上。

李得苦雙目放光,大叫道:「師父,徒兒要學這招!」

不公劍長三尺,寬度不過一指,厚度不過一寸,卻重十二斤。於身形瘦弱的少女而言,可謂分量不輕。剛背劍的頭幾日,肩頭上便磨出了血泡子。這些時日下來,手上的老繭雖結了厚厚的一層,脫落後卻又長出了新的。

李長安瞥了她一眼,笑道:「等你手不抖了,再言其他。為何想識字?」

李得苦拍了拍手,從懷裏掏出一本書來,李長安看的稀奇,不由得坐起了身。李得苦晃了晃手裏的書道:「有人送了我一本書,我想讀。」

接過書,李長安先是看了一眼書封上的「子言」二字,隨後快速翻閱起來。

天下武功秘籍何其之多,真正有裨益的那些大宗門都當傳家寶一般死死守著。江湖上流傳的少之又少,但李長安她自身就是一本旁人求也求不來且獨一無二的劍道秘籍。故而,起先也沒想著要去替李得苦搶個幾十,百來本看看。但這本初看無甚稀奇的「子言」,不愧為六國帝師江神子所著。

多年後,世人才得以知曉,先有子言,而後師說。

李得苦只見師父面色越發凝重,剛欲開口詢問,就見李長安忽然哈哈大笑,而後把書丟還給她道:「好,從今日起,為師教你斷文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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