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飛機降落，沐織嬅還氣呼呼地不理郭書航。

郭書航倒也落得輕鬆，提著自己的小行李箱，吹著口哨就往外走。

直到一隻大包從後面飛來，準確地落進他懷裏。

「幫我提著。」

沐織嬅頤指氣使地說。

但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態，都不令人討厭。

之前她的氣呼呼，其實也是開玩笑，郭書航當然不會誤會。

他和沐織嬅高低也算得上朋友了，不至於為了這點芝麻小事鬧彆扭。

「你等會去哪？」出站的時候，沐織嬅問。

郭書航道：「還沒想好。我應該是明天上午去禮部，他們會安排我齋戒、焚香、沐浴、更衣等一套流程。」

「那你晚上住哪。」

「酒店吧。」郭書航隨口說。

「你可以今天就去禮部，讓他們給安排房間的。」沐織嬅左手拖著一隻小行李箱，右手提著一個精緻的女包，穿著便裝，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時尚女郎。

哦錯了，一點也不普通，普通的時尚女郎怎麼可能如此美麗呢。

不過郭書航和她相處的時間也不短了，對她的美貌早有了一定的免疫力，視若無睹。

「我今晚還想出去逛逛，到了禮部安排的地方，怕是不方便。」

沐織嬅撇撇嘴，露出一個有些譏誚的笑容，「有什麼不方便，禮部又不會束縛你的人身自由。除非……你是想從外面帶個女人回房間，那確實不方便。」

郭書航笑道：「沐大人，您誤會了。我是不會帶女人回房間的，如果真找了女人，我就在外面過夜了。」

沐織嬅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目光，「我也可以在北鎮撫司給你安排房間。你不是擔心被刺殺麽？住在北鎮撫司總部，那就是最安全的，安全等級和皇宮也差不多了。」

郭書航想了想，點頭說：「那就麻煩你了。」

沐織嬅眉開眼笑，「這有什麼麻煩的，一點小事。等會你就和我走吧，上面安排了車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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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書航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22年多。

很快就滿23年了。

來北都，也不止一次了。

這個世界的北都，和他原世界的北平城，有許多不同。

畢竟沒有經歷闖王破城，沒有經歷清朝定都的兩百多年。

一些建築保留了下來，一些本應出現的建築沒有出現。

但總的來說，還是能找到一些相似的地方。

第一次來這裏，他是小時候隨父親來的，走馬觀花逛了逛。

當時郭書航曾嘆「物是人非」。

第二次來這裏是大一的暑假，這次他有機會細細地看了一圈，充滿了新鮮感。

第三次來，是幾個月前，過來談業務。

當時覺得，此北都，與另一個世界的北平城，相似的地方越來越多。

這裏不是說什麼世界線的修正之類的玄學玩意。

而是他覺得，在同樣的文明之下，拋開表面那些五顏六色的點綴不談。

此世界和彼世界的北平城，骨子裏是一樣的。

城牆裏厚重的歷史積澱是一樣的。

腳下的水泥地，再往下幾米，那先輩篳路藍縷的血淚是一樣的。

太子丹和荊軻曾於此地慷慨悲歌。

公孫瓚曾在這裏白馬銀槍，笑傲一方。

耶律阿保機曾在此狩獵，千騎卷平崗。

忽必烈於此睥睨天下，

揮舞著馬鞭傲視群雄。

淮西布衣恢復漢家衣冠，而他的第四子追亡逐北，登上高樓，發出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豪言。

「你在想什麼？」沐織嬅的聲音打斷了郭書航隨意飄飛的思緒。

郭書航回頭對她笑了笑，「在想這北都城，千百年來的物華天寶，人物風流。」

沐織嬅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樣感性的一面。」

「這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純粹理性、或純粹理性的人。就像不存在純粹邪惡、純粹善良的人一樣。」

「這會又從詩人變成哲學家了。」沐織嬅搖搖頭。

郭書航也有些失笑，今天他確實有些感性，敏感。

很快，這輛北鎮撫司派來的加裝了裝甲的國產轎車就開到了帽兒衚衕，北鎮撫司的總部就坐落在此，幾百年都沒變過。

只不過，從幾百年前的木質大宅，變成了現在鋼筋混凝土的大樓而已。

沐織嬅自去述職，郭書航則住進了北鎮撫司的公寓樓。

住宿條件還不錯，家電、供暖和熱水都極優秀。

郭書航晚上去找一個老同學喝了兩杯，在酒吧裡看了看辣妹，不到午夜就回來了。

回來才發現，手機上有沐織嬅的未接來電和短訊。

說是來找過他，見他不在就走了。希望他接下來一切順利，雲雲。

到了第二天，郭書航就清閑了下來。

是的，徹底的清閑。

齋戒，焚香，沐浴，更衣。

其實是被禮部關在一個房間裡，啥都不能做。

連手機都被收走了。

只能坐在那裏靜心，等待皇帝陛下的召見。

郭書航對皇帝還是有一些好奇的。

現代的大明皇帝雖然已經不在故意搞神秘，搞什麼君權神授那一套。

就算搞也沒人信了。

但皇帝還是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

留下的影像資料也非常少。

在印象中，正治皇帝是個老帥哥。

至於他年輕時的視頻和照片，郭書航沒見過。

網上有很多議論，說他身體保養還不錯，依然沒有過夠皇帝癮，沒有退位當太上皇的想法。

作為大明少有的長壽皇帝，78歲的正治皇帝，已經登基22年之久。

就是郭書航出生那年登基的。

他立的太子，今年已經47歲，據說身體不太好，是心腦血管方面的毛病——老朱家的老毛病了，從仁宗宣宗開始就遺傳下來了。

說不定呀，這太子還活不過正治皇帝。

太子朱猷椴快四十歲才得了一子，網上傳言說，這孩子才剛剛進小學，好像智商有點問題，而且身體不太好，藥罐子似的。

當然這只是傳聞，沒有被證實。

郭書航其實是不太信的。

就像甚至還有傳聞說，太子朱猷椴其實沒有生育能力，這個兒子還是借種生的。

這可能嗎？

網上各種流言，不可盡信，西方勢力亡大明之心，路人皆知。

似乎從宣宗皇帝之後，大明的皇帝在子嗣方面都比較艱難。

當今的正治皇帝，后宮有品級的妃子有二十多人，不算少。

但他卻只有三個兒子，五個女兒。

其中一子一女早年夭折——幼兒易夭折，這也是大明皇室的傳統了。

以近現代的醫療條件，就算是民間，小孩的夭折率也不會這麼高。

只能說，大明皇帝真的出了很多天才、怪才、瘋子和病人。

這基因，一言難盡。

三天后，郭書航終於第一次親眼見到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