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吳平和袁芳拿出扁擔、水桶和自己做的葫蘆瓢，準備去給他們的菜地澆水。

夫妻倆雖然有退休金，但他們這一代人勤勞節儉慣了，哪怕退休了也閑不住，一天不賺錢，就對未來充滿了危機感。

夫妻倆在明珠花園開了好幾塊菜地，最近的一塊，就在樓下。

這裡原本應該是小區的花壇，開發商資金鏈斷裂跑路之後，自然也沒人管了，修到了一半的花壇，邊緣已經用造型花磚鋪了一圈，裡面還是空蕩蕩的，正適合拿來種菜！

「這一片種的都是我們從鄉下淘來的老品種薄皮辣椒，這種辣椒味道好，喜歡吃的人多，特別好賣。」袁芳指了指樓下這一片辣椒秧。

為了能賣個好價錢，他們去年冬天就開始育苗了，自己在屋子裡扣的暖棚，晚上放在灶台邊，白天還要搬出去曬太陽，很辛苦才種出了這麼一片早熟的本地辣椒。

這個衛昇可太知道了！

每年五月初，他姥姥都會起個大早，去菜市場搶本地菜農種的頭茬露天薄皮辣椒，這種辣椒個頭不大，皮特別薄，頭茬上市的青辣椒，特別適合做虎皮青椒，或者青椒肉絲、青椒炒蛋，又香又辣超級下飯！

「袁阿姨，咱們加個好友吧？您和吳叔叔種的菜，一看就很好吃！我們小區的叔叔阿姨特別喜歡這種自己種的蔬菜，我看您和吳老師也別辛辛苦苦去擺攤了，這樣，回頭我拉一個買菜群，把我們小區平時經常去買菜的叔叔阿姨都拉進來！」

「這樣的話，以後你每天下午給菜園子澆水的時候，就可以順便拍一下現在都有什麼菜，把照片發到群裡，再把價格在群裡說一聲，誰家要買什麼菜，買多少，大家自己在群裡接龍，您按照接龍的順序把菜分裝好，一份一份的，直接送到我們小區門口，你們省事，我們也能吃到新鮮的本地蔬菜啦。」

「這、這能行嗎？」袁芳有些心動。

之前口罩事件封城的時候，他們還住在原來的小區，那段時間基本上都是靠大家在業主群裡接龍買菜熬過來的。

所以，對於接龍買菜和買菜群，袁芳不算陌生。

後來他們之所以下決心搬到爛尾樓來住，除了不想在外面租房子浪費房租之外，其實，最大的原因，就是看中了明珠花園裡面這麼一大片空地。

這裡沒有物業管著，就連城管也不管，搬到這邊，不但省了房租，還能自己開荒種點菜，那時候想的是，萬一哪天又要封城，自己種菜，起碼不用再高價買蔬菜包了。

後來種得多了，擺攤賣菜賺到了錢，夫妻倆嘗到了甜頭，這菜園子是越開越多，菜也越種越多。

現在，夫妻倆基本上一年四季都能去擺攤買菜，就連寒冬臘月，地裡的香菜、菠菜、蘿蔔、青菜之類的，再搭配上他們自己醃的小鹹菜，反正每天只要堅持出攤，夫妻倆當天的生活費總能掙回來。

給人洗腦這活兒，社牛衛昇就沒怕過。

察覺到袁芳的心動，衛昇立刻賣力鼓吹起來——

「袁阿姨，您就當做做好事唄？您是不知道，我們小區有些老阿姨，吃不慣超市裡的大棚蔬菜，隔幾天就要坐公交，轉好幾趟去鄉下趕集買菜，年紀大了，真吃不消啊！」

「反正您這裡有菜，我們小區業主正好要買菜，這不是巧了嗎？您幫了我們，自己也能多賣點菜呀。」

「反正試試又不花錢，您就當打發時間唄，要是不成，頂多就是浪費點時間。可要是這事兒成了，往後天氣不好的時候，您和吳叔叔就不用頂風冒雪的出去擺攤啦。」

聽到衛昇又在「不務正業」，勸節目組嘉賓去搞什麼線上賣菜，攝影師真想跑去找導演告狀！

中午，吳平和袁芳本來想殺一隻他們自己養的土雞招待衛昇，沒想到衛昇偏偏看上了地裡的新鮮蠶豆。

「吳叔叔，我看你們家廚房掛了好多臘肉，咱們摘點蠶豆，中午就做個臘肉蠶豆飯吧？要下面有鍋巴那種，我都好多年沒吃過了……」衛昇說著說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每年春末夏初，本地人的飯桌上，必定會出現各種五花肉、臘肉、香腸做的燜飯。

J省人和華夏大多數地方一樣，冬天都喜歡做香腸臘肉，但是這玩意兒最好趕在第二年夏天之前吃完，不然放時間久了，味道就不好吃了。所以，每到春末夏初，J省人就鉚足了勁的吃各種過年剩下的臘味！

最經典的吃法，莫過於「新舊搭配」，這原理就跟娛樂圈拍電視劇，喜歡用老戲骨搭檔小鮮肉一樣。

各種臘味就是老戲骨。

蠶豆、豌豆這些時令蔬菜，就是小鮮肉了。

衛昇特別懷念早些年小區還沒有物業管理的時候！

那時候姥爺他們還住在老房子那邊，整個小區就前後門兩個看門的老大爺，主要盯著別讓可疑的壞人進小區，絕不會像現在這個物業一樣，動不動就對業主指手畫腳，不讓種菜、不讓包陽台，彷彿他們才是小區的主人……

咳~話扯遠了。

衛昇還在上小學那會兒，因為城裡很多老小區都沒有物業管著，姥姥他們做飯還是習慣燒煤球爐子，一口用了十幾年的煮飯鍋，外面一層已經熏得黝黑，但是做飯非常好吃。

每年到了這個季節，姥姥都會去買一大袋剛上市的新鮮蠶豆或者豌豆，剝出豆米，洗乾淨，臘肉、香腸切成丁，先下油鍋煸炒幾下，和豆米一起翻炒均勻，然後盛出來備用。

等到鍋裡的米飯煮到米湯微微乾涸的時候，倒入炒好的臘肉和豆米，繼續燜到米飯煮熟，最後沿著鍋邊淋一圈菜籽油，等到鍋底結出黃燦燦的鍋巴，把米飯和上面的菜攪拌均勻。

這樣燜出來的臘肉蠶豆飯或者臘肉豌豆飯，衛昇一口氣能幹掉三大碗！

最後還必須搶一塊黃燦燦酥脆無比的鍋巴。

想到吳平家裡那口土灶，衛昇眼中的渴望，簡直都快溢出來了！

袁芳哭笑不得地答應了。

最後，招待客人的這頓飯，一分錢都沒花。

蠶豆是他們自己種的，大米是他們存款的銀行送的，臘肉也是老家的親戚給的。

這次衛昇倒是沒忘了可憐的攝像小哥，吃飯的時候，特意央袁芳給攝像也盛了一碗臘肉蠶豆飯。

袁芳做的臘肉飯，比胡姥姥做的還要好吃，尤其是鍋巴，酥脆鹹香，嚼起來咯嘣脆。

衛昇覺得，這肯定是柴火灶的功勞！

拍完吃午飯環節，下午吳平夫妻倆有自己的事情忙，節目組也不好繼續跟著，衛昇閑著沒事，就決定給他們自己也賺點錢。

正好晚上要跟袁芳阿姨去夜市擺攤賣菜，衛昇早就看中這夜市的生意了，回到住處，把之前撿回來的水管鋸成合適的高度，三、五個一組，下面用大小合適的免漆板黏了個底座。

「這是做什麼？」沈軼提著一袋子蔬菜進門，看到衛昇又蹲在地上做手工，不覺失笑。

這小子還真是半點偶像包袱都沒有。

「咱們晚上不是要和其他嘉賓一起去夜市擺攤嗎？我想著，反正也要去夜市，乾脆咱們也做點東西賣唄。」

說著，衛昇把做好的造型花盆填上土，拖過來一個塑料袋，裡面是上午從吳平家菜園子裡討的草莓苗，一棵一棵地栽種在水管裡。

剛才看著還有些奇怪的水管，立刻就變得小清新起來。

把草莓苗種好之後，衛昇端詳了一番，又提起畫筆，沾上顏料，在草莓苗比較疏鬆的位置，往露出來的水管上畫了一隻小鳥、一隻撐著傘的小螞蟻，躲在蘑菇下面的小兔子……

寥寥幾筆，卻十分傳神。

「這個好玩！你打算賣多少錢一個？」沈軼有些愛不釋手地看著衛昇剛最好的「盆栽」。

夜市賣花賣綠植的並不少，但大多是鮮切花，或者一些可愛的多肉盆栽之類的，這種純手工做的花盆，還是水管改造的，還真是稀奇。

「嘿嘿~水管和草莓苗不值錢，主要是人工值錢，再加上我這畫，一組賣二十塊錢不過份吧？」

「不過份……我先定做一組，正好我家二樓有個小陽台，一直覺得有點空，可又不知道放什麼好，回頭你幫我做一組這樣的花盆唄？也不要種花，最好種點菜。」

還沒開張就接了個大訂單，衛老闆備受鼓舞，一口氣做了十幾個水管花盆，有幾個空白面積比較大的水管，還在上面用美術字寫了一段雞湯文，看著還怪有意境的……

下午五點鐘，明珠花園逐漸熱鬧起來，不過，業主們不是下班回家了，而是提前在家裡吃好飯，準備去「上班」。

城裡人白天都要上班，也就只有晚上下班有時間出來逛逛了，為了能多賺點錢，住在爛尾樓裡的這幫人，作息時間已經完全和這個城市的「夜經濟」重合了。

衛昇他們站在陽台上，看到樓下已經有穿著各種顏色工作服的外賣員、代駕、跑腿送貨的，騎著電瓶車出去討生活了。

過了一會兒，估摸著城管下班了，又有人推著小推車、騎著三輪車，後面馱著東西，準備去附近的夜市擺攤。

按照節目組給的腳本，今晚他們的任務，是幫結對家庭擺攤賣東西。

吳平和袁芳也要去擺攤，不過晚上他們一般不賣菜，賣的是他們自己做的辣椒醬和各種泡菜。

這可不是泡菜國那種泡菜，而是J省本地老百姓常吃的泡菜，裝在一個個玻璃瓶子裡，裡面紅紅綠綠的，看著就開胃。

袁芳他們這一代人都很會過日子，家裡的菜園子，到了蔬菜上市的旺季，像是辣椒、蘿蔔、蒜頭這些不值錢了，二老就索性不賣菜了，把這些菜做成泡菜，這樣一瓶一瓶的拿到夜市或者菜市場門口擺攤賣。

大的一瓶二十，小的十元，總有一些自己手殘不會做的會買一瓶回去嘗嘗，這樣算下來的話，可比他們賣菜劃算多了。

這邊的夜市都是按天收租金的，衛昇借口要和他們一組擺攤，搶著把二十元的夜市攤位費給交了。

看到吳平和袁芳拿出了色彩鮮艷的泡菜，衛昇靈機一動：「吳老師，我能不能借你們幾瓶泡菜，擺個情景化的攤子？要是有人來我這邊買泡菜，我讓他們直接掃你們付款碼。」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吳平立刻拿了幾瓶泡菜給他。

衛昇立刻忙活起來。

他仔細觀察過，夜市擺攤要想吸引顧客，燈光真的非常重要。

當然了，並不是直接裝個強光手電筒，把客人眼睛照瞎了那種。

衛昇去店裡買了兩組LED燈帶，又用家裡剩下的木工條做了個支架，擺好支架，把燈帶纏在上面，簡單做了個造型，然後在支架左右兩側各綁了一個輔助燈。

緊接著，把他做好的造型花盆擺在架子下面，原本這樣有些單調，但衛昇把剛才從吳平那邊借來的、裝泡菜的玻璃瓶子，隨意在草莓苗的縫隙裡擺了幾個，燈光一打，好傢夥！

水管改造成的組合花盆，在燈光的映照下，雪白得好像陶瓷做的一樣。

上面的草莓苗，是去年冬天袁芳他們夫妻倆種的，特意扣了一個暖棚，種出來的草莓，趕上春節前後草莓價格高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能賣一千多塊錢。

這個季節草莓已經下市了，但因為袁芳愛吃，所以吳平就留了一小塊地，衛昇挖了十幾棵帶果的，種在花盆裡，青紅相間的草莓，垂掛在碧綠的葉子中間，葉片稀疏的地方，隱約還能看到衛昇用顏料畫的卡通畫。

別說小孩子了，就連很多女孩子看了都稀罕。

更絕妙的是他靈機一動借來的泡菜。

會做庭院造景的人都知道，庭院景觀要想「活」起來，就一定要有水元素。

夜市擺攤可不會讓你搞個噴泉，但是，衛昇用透明玻璃瓶裡色彩鮮艷的泡菜水，還有裡面的紅蘿蔔、白蘿蔔、黃薑、紅辣椒等色彩鮮艷的泡菜，給原本單調的布景，增添了一絲靈動。

鮮艷的泡菜，在玻璃瓶子裡一上一下的浮沉，好像一群調皮的小魚，勾得人心癢癢的……

「老闆，你這泡菜怎麼賣的？」終於有個吃貨受不了誘惑，蹲下來指了指泡菜瓶子。

正好衛昇剛把價目表畫了出來，往外一擺，笑眯眯地指了指牌子：

「大瓶二十，小瓶十塊，我是賣草莓苗盆栽的，這泡菜是我親戚家的，不賺錢，幫人家賣賣。」

這就是委婉的謝絕還價？

不過，這麼大一瓶泡菜，才賣十塊錢，也確實不貴，女孩蹲下來仔細挑了一會兒，挑了一瓶藠頭比較多的，看到燈光下的草莓苗，又忍不住心動了。

「你這草莓盆栽怎麼賣？」

明明都有價目表了，還問價格，小姐姐這是鐵了心要跟他砍價了？

不過也正常，衛昇特別能理解她，因為他自己逛夜市的時候，也喜歡跟老闆砍價……逛夜市不砍價，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單買草莓盆景，大的三十五，小的二十，美女你剛買了我家的泡菜，一起買的話，我每樣給你減兩塊錢，不能再少了哈，這個季節還掛果的四季草莓，可不好找！」

聽他在那邊忽悠人家小姑娘，袁芳忍不住抿嘴一樂。

什麼不好找呀？這些草莓苗，本來就是過了季節要淘汰的，因為上面還有草莓，所以他們才沒捨得挖，本來這些草莓吃完了，苗也要挖了丟掉的，到了衛昇這張嘴裡，就成了這個季節的稀罕物。

小姐姐沒種過地，被他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之前去水果店買水果的時候，那麼一小盒草莓，居然標價四十多！

相比之下，買這麼一組「四季草莓」，回去好好養著，那豈不是在家就能實現草莓自由了？

小姐姐當即就要了掛果最多的一組。

「爸爸！我也要買那個草莓！」

「我要最大的那個！媽媽你看，花盆上還有個盪鞦韆的小倉鼠！倉鼠好可愛啊！媽媽我還要買兩隻小倉鼠……」

「要什麼倉鼠？萬一被咱家貓吃了怎辦？你看這個叔叔賣的草莓苗，那花盆上不是畫著兩隻倉鼠嗎？就買這個好了。」

……

被爸爸媽媽帶著來逛夜市的小崽子們，到了衛昇的攤子面前就走不動道了。

沒辦法，衛昇布置的這個購物場景，在整個夜市都是獨一份的，別說小孩子看著走不動道，就連好些大人都蹲在地上看稀奇。

沒過一會兒，衛昇這邊攤子上的草莓盆栽和泡菜都賣完了。

沒了好玩的草莓盆栽，只剩下泡菜，展示效果就沒剛才好了。

「早知道就讓你把剩下那些草莓苗都挖出來了，沒想到這已經下市的草莓苗，居然還能賣錢。」袁芳真是太佩服衛昇這腦子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啊！

「不得了」的衛昇，很快就讓袁芳阿姨知道，他還有個更不得了的技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