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自星空降臨》第44章 學習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沈山蒼冷靜地開口,「剛才二位似乎接吻了?」徐容川把手放在他的肩頭:「不,你看錯了。」
徐旦似乎有話要說,兩片嘴唇一張,立馬被哥哥的手掌捂住。徐容川一邊把徐旦的掙扎扼殺在搖籃裡,一邊火速轉移話題:「在袁家發現了什麼?」
徐旦瘋狂眨眼,示意知道了。
徐容川鬆開手,警告地盯著他,徐旦屈服於哥哥的威壓,不敢再放肆,乖乖地從口袋裏掏出袁南的作業本,將房間裡的發現詳細地描述了一遍。
打開圖騰本,與袁南的作業本一對,筆畫走勢幾乎一模一樣。
徐容川沉默幾秒。
「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說,「袁南的成績兩次飛躍,剛好發生在蘇和蕭兩位女生失蹤之後。在她們身上可能已經發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袁家祖輩、父母輩一定還有問題,但是來不及了,不能繼續耗在這裏,我們得趕緊去新智中學。」
看時間,天已經快黑了,但是新智中學一定還沒有放學。三人決定分開行動,徐旦偽裝成失蹤的陳高傑前往宿舍區,徐容川以警察身份調查兩個班級的班主任,沈山蒼假扮教育局領導去找學校高層。
十分鐘後,他們到達新智中學門口,抬頭,看向不遜色於任何一線高等學府的巨大石柱和門匾,「新智中學」四個字在夜色中微微閃著金光。
保安人高馬大,腰間居然配了槍,攔住他們檢查證件。徐容川出示警察證,他警惕地看了幾眼,然後側過頭去,準備跟對講機的另一頭說什麼,又被徐旦打斷。
徐旦打了一下響指。
保安微愣,目光重新投向警察證,似乎忘了剛才準備說什麼,一股莫名的信任感油然而生。
「徐警官,您好,」他露出善意的微笑,「請進。我們高一高二十點半下晚自習,高三通宵自習,教導主任都在的。」
大門打開,映入眼中的是堪稱奢華的校區。
嶄新的塑膠跑道,一排接一排的百年老樹,燈火通明的高層教學樓,紅白瓦漂亮小洋樓宿舍……門口公告欄貼著學校地圖,右下角標著「佔地80公頃」,基本等於一個中型規模的大學校區。
入夜時分,淡淡的夜霧瀰漫著整個校區,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古怪氣氛。
徐容川的靈感有了不愉快的觸動。
「隨時聯絡,注意安全。」
其餘兩人點頭,兵分三路,徐旦前往宿舍區,沈山蒼前往校長室,徐容川前往教學樓。
……
教學樓。
頂樓,高三教學區。
這裏安靜得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每間明亮的教室裡座無虛席,學生們像某種專門用來做題的機械人,以如出一轍的姿勢伏在桌上,筆尖刷刷,全神貫注地寫著練習題。
一踏進這條走廊,似乎有某種奇怪的魔力,讓人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似乎這裏正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一旦驚擾到他們,將會有超乎想像的恐怖事情發生。
此時,走廊裡回蕩著徐容川一人的腳步聲,噠、噠、噠……
教室裡沒有一個人抬起頭來看。
他在高三二班窗外停下腳步,目光慢慢掃過整間教室。
很奇怪,蘇倩然和陳高傑失蹤,教室裡居然沒有空的座位。僅僅幾天沒來學校,難道已經連桌椅都被搬走了?
徐容川望向靠窗的一個男生,男生正處於一種非常奇妙的狀態,滿頭大汗,呼吸急促,手指握筆握得發白,一副看上去快要昏迷的樣子——僅僅因為試卷上的那道數學題做不出來。
但是,從他身上又感覺不到汙染的氣息,徐容川可以肯定,他
是百分百出於自願,並且對這種學習的狀態甘之如飴。
終於,男生想到一種解題思路,筆飛快地在草稿上演練,臉頰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嘴角帶著滿足又奇異的微笑。
徐容川的手背起了雞皮疙瘩。
他之前猜測,也許有看不見的汙染源汙染了整個小鎮的人,讓他們不自覺地將知識作為至高無上的鐵律,現在來看,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正思索著,忽然,一個沙啞的男聲從徐容川背後響起。
「你好。」
徐容川的手摸到腰間的匕首,快速回頭。
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性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皮膚蒼白如非人之物,藏在眼鏡後面的眼睛滿是血絲,瞳孔微突,視線冰涼地落在徐容川身上。
徐容川掏出警官證:「你好,我來調查貴校四名學生失蹤一案。」
男人的視線挪到他的證件上,片刻後,他露出笑容,朝他伸出右手:「徐警官,你好。我姓李,是高三的教導主任。我們進辦公室詳談。」
徐容川與他握手,那隻手柔軟無骨,讓他想起了徐旦的觸手。
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其他老師都不在。
他給徐容川倒了茶,請他在椅子裏坐下。
徐容川道:「李老師,聽說高三是通宵自習,您一個人守在這裏,都沒有時間陪家人,很辛苦吧?」
男人臉上帶著粘膩的微笑:「我自願來這裏支教,家人都不在身邊。為偉大的教育事業奉獻自己對於我來說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談不上辛苦。」
「您從哪裏來?」
男人道:「G市。」
G市在南方沿海,經濟發達,屬於一線城市。從G市到心知鎮,確實稱得上是支教。
徐容川道:「您的精神讓人感動。」
他不再兜圈子,拿出四名失蹤學生的照片。
男人輕輕瞥了一眼。
徐容川又拿出作業本,翻到畫了圖騰的那一頁,盯住這名李老師的臉。
看到圖騰的瞬間,他終於有了反應,臉頰輕微地抽動,滿是血絲的眼中一閃而過激烈的情緒,呼吸頻率明顯加快,連瞳孔都收縮了起來。
這個人,一定見過圖騰。
徐容川重新將作業本合上,慢慢開口:「我們懷疑,貴校四名失蹤學生捲入了與該圖騰有關的邪.教事件,請您配合調取出18日晚陳高傑和袁南宿舍的監控。」
李老師的目光仍然牢牢鎖在作業本上,低聲道:「邪.教……」
「沒錯,」徐容川說,「還是您有別的想法和情報提供給我們?」
男人沉默片刻,抬起頭,笑容擴大,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沒有,全力配合您的工作。請您跟我來。」
「之前的警官們已經查過監控,遺憾的是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情報。失蹤的學生們似乎故意避開了監控,」男人說,「我們多次開會反省,增加攝像頭數量,確保今後每個角落都在監控覆蓋範圍內。」
徐容川點頭,他早就知道監控裡什麼也沒有,更感興趣的是這個自稱教導主任的人在看到圖騰後,會對他做些什麼。
兩人的腳步聲重疊,一段時間的安靜。
走在前方的男人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問:「徐警官,您的成績怎麼樣?」
……
學生宿舍樓。
徐旦頂著陳高傑的臉,推門走進房間。
作為一個小城鎮的高中宿舍,這裏的條件稱得上豪華。四人一間,獨立衛浴,上床下桌,洗衣機空調一應俱全,徐旦走進去的時候,一名學生正在從洗衣機裡拿洗好的衣服晾,一邊晾,一邊還在看英語單詞本。
徐旦禮貌地用手拍拍他
的肩膀:「好久不見。」
學生嚇了一大跳,幾乎是蹦著轉過身,看向身後的人。
在看到「陳高傑」的那一瞬間,激烈的心跳被抹平,他陷入一種奇特的情緒之中,很驚訝,又理所當然,甚至莫名對多日不見的陳高傑心生親近,明明之前的他一直覺得陳高傑是個不務正業的蠢貨,自詡班長,天天幫助這個幫助那個,以為幫助了別人就很高尚,其實是個連前一百都進不去廢物。
他從不跟陳高傑說話,但是今天,他莫名地開了口:「你回來了?」
「回來了,」徐旦輕輕笑,「你怎麼沒去上晚自習?」
男同學抽抽鼻子:「感冒了,李老師不讓我去教室,怕傳染給別人。畢竟……後天就是期末考試。」
徐旦轉頭,看向旁邊被收拾得只剩下床板的空床位。四人位的宿舍,現在已經只剩下三人。
察覺到他的目光,男同學主動解釋道:「哦,你好幾天沒回來,按曠課記,我們把你的東西都清走了,教室裡的也是。」
這幾句話說得如此自然,似乎在新智中學是再尋常不過的舉動。學生失蹤與否、是否還活著,都是不要緊的事情,唯一要緊的只有學習和成績。
徐旦道:「好幾天了嗎?我怎麼感覺才離開一會兒。」
男同學數了數日曆:「是啊,差不多有七八天了吧。你上周不是一直念叨著蘇倩然的失蹤有問題,要去找她那個小男朋友的麻煩麽?最後怎麼樣?」
徐旦微微一笑:「有了一點線索,但還沒找到。」
男同學今天額外的熱情,撇撇嘴,道:「你少管這些閑事,人家蘇倩然一直年級前幾,用得著你操心?有這功夫不如多做做習題,期末考試要來了。」
「謝謝,」徐旦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還記得我去找袁南幹什麼嗎?」
男同學微愣,呆了兩秒。
「陳高傑」拍他的那一下似乎帶著莫名的魔力,他的情緒被放大,與情緒相捆綁的記憶也跟著翻滾。他想起來,陳高傑那天又嚷嚷著袁南有問題,還說找到了證據,要……
「啊,」他恍然,「你說袁南把蘇倩然綁走了,有證據,要拉他去校長室。」
「校長室?」徐旦微微歪頭,「為什麼不去警察局呢?」
「警察局?」男同學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勾起嘴角,「警察局才不管呢,我們公正的校長倒是有可能管這些閑事。」
徐旦若有所思,點點:「原來如此。祝你考試順利。」
男同學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也是。」
他離開宿舍房間,摁住耳機,沖同伴道:「校長室。」
……
校長室。
校長室的窗簾沒有拉,透過乾淨透亮的玻璃,可以看見裏面是濃鬱的昏暗,沒有人。
沈山蒼立在門口,聽到徐旦的信息之後,他伸出手,禮貌地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
他又敲了敲,等待片刻,從空無一人的校長室裡,隱隱約約傳出了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
沈山蒼鎮定地靠近一些,聆聽門內的聲音。
「嘻嘻……嘻嘻……」一個女聲。
「有人敲門!哈。」另一個女聲。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門沒有鎖,快進來,救救我!」一個男聲。
「閉嘴!你們這群蠢貨!」另一個男聲。
「嘻嘻……有人來了!誰是蠢貨?……嘻嘻……沒有人會救你……也沒有人會救我們……成績最差的人當然是蠢貨!蠢貨吃了我們都拿不到年級第一……嘻嘻……蠢貨要成為養分,哈……養分!好餓……」
四道聲音慢慢混在一起,像是詭異的魔鬼低語。
沈山蒼臉上沒有任何錶情變化,在聽到「門沒有鎖」時,他紳士地說:「打擾了。」
然後,他伸手推開了這扇沉重的木門。
吱呀……
門開了。
走廊的燈光照進校長室,驅散濃鬱的黑暗,勉強映出房間內的場景。
遍地的黑色血跡與陰影融為一體,房間裡似乎在下奇怪的雨,滴答,滴答,未知液體從天花板上一點一滴墜落,砸在血跡之中,匯成涓涓的血流。
沈山蒼抬起頭。
四隻眼睛正從天花板上盯他。
一對上沈山蒼的視線,四隻眼睛同時眨了一下,天花板上的陰影蠕動,從光線所照之處一閃而過——
那是一個巨大的、長滿血色絨毛的腦花,腦花長了噁心的口器,絨毛還會動,像蜘蛛般貼在天花板上,四隻眼睛充滿惡意和貪婪,盯著沈山蒼標準的頭骨,發出尖銳的笑聲。
「嘻嘻……」
「有人來了……」
「養分……」
「餓……考試……」
絨毛忽然變長,朝著沈山蒼的方向直躥過來!
面對足以讓任何人恐懼到發瘋的場面,沈山蒼面無表情,躲過了第一次攻擊。
他開口,問:「聽說你們學習成績很好?」
「學習」兩個字殺傷力極大,腦花的動作瞬間停住,四隻眼鏡的瞳孔同時收縮,滿是血絲地盯著這個闖進校長室的男人。
沈山蒼用平靜的語氣繼續道:
「動能為1/4MeV的電子,運動速度應該約等於多少?」
腦花愣在天花板上。
「天啊」「是物理!」「我討厭物理……」「我的物理成績也不好!」「蠢貨……」「你還好意思說別人蠢貨?」「這個是相對論的題嗎?我居然沒聽過這個知識點!」「所以答案是什麼?」「不知道」「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這不可能!」
房間血腥氣越來越濃,腦花發出無法接受的尖叫,「啪」地一聲從天花板上掉下來,像豆腐花一樣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四隻眼球宛若玻璃彈珠,咚咚咚滾動。
沈山蒼注視著那灘腦花,他的影子籠罩著眼球,讓它們回想起被教導主任支配的恐懼。
他說:「乖乖聽話,我教你們怎麼做,還能幫你們考滿分。不僅僅是物理,任何學科。」
眼球瞳孔擴大到極致,瞪著沈山蒼。慢慢的,腦花又凝聚到一起,四隻眼睛重新滾回去,東倒西歪地鑲嵌在血肉裡。
「是什麼?」「快!」「我要知道答案!」「這個題會考嗎?」「任何學科都可以滿分嗎?!」
絨毛飛快變長,捲起書桌上的紙和筆,塞進沈山蒼懷裏。
筆是鋼筆,沒墨了。
沈山蒼握住鋼筆,從地面沾了點血,開始給腦花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