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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後屑男人都瘋了》葉王の單人場合
嵐山不高,下山的路也並不崎嶇,少女崴了腳,走得歪歪扭扭,身上衣服濕透,風吹過來,就叫她顫抖著打了個噴嚏。

唯一的熱度,只有她牽著的那隻手。

少年體溫的並不熾熱,像是溫潤的玉石,只是因為她太冷了,所以摸上去是熱的。

儘管不合禮數,但現在的她需要,也眷戀這一份溫暖,於是便下意識把他攥緊。

他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又漸漸抽泣起來,哭得壓抑極了。

「我是不是好沒用?」她問。

麻倉葉王沒說話,連腳步也沒有停頓。

他始終不曾投來憐憫的目光,也不問發生了什麼事,更沒有對她鄙夷、奚落,他只是帶她一步一步走下山,帶她走到平安京,走進那一棟熟悉的小樓,又帶她穿過釣殿,停在一座小院子的門口。

直到此時,他才看向她,慢慢的,很溫柔地說道:「天亮了。」

她一愣,獃獃地看向天空,初生的太陽是那樣朦朧、爛漫,給樓宇罩上一層金黃的羽衣,耳邊又傳來他的聲音:「夫人傷了腳,也依舊從嵐山走到了這裏,不曾停歇,如此堅韌,令我十分欽佩,又何談無用呢?」

聽見這樣的話,她突然低下頭,好一會以後,看著滿身泥濘的自己,她大哭出聲,像是被冷待了許多年,陡然得到糖果和關愛的孩子,哭得不知所措,慌亂極了。

「真的嗎?」

在少主大人口中那樣弱小、蠢笨,一無是處的她,竟然會讓麻倉大人說出欽佩這樣的話嗎?

她一時間驚喜又惶恐,下意識不可置信地問道:「麻倉大人,您,您欽佩我?」

他一愣,然後笑,清冷的少年眉目舒展,便如同桃花初綻,攝魂奪魄,叫她下意識止住了哭聲,隻被他的風采擊潰,全然忘了下面要接著說什麼。

「是。」他的語氣像是在哄小孩:「我十分欽佩夫人。」

……

雖然她已然嫁人,但依舊還是個不曾接觸過外面世界的孩子,絲毫聽不出來,別人哪句話是客套,哪句話是真心所言,但聽著他的語氣,少女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追問有點太過不知分寸,慢慢羞紅了臉頰。

他不語,帶著她往前走,推開外間的門,就來到了麻倉葉王真正的住處。

身為天下聞名的大陰陽師,他居住的地方卻並不奢華,甚至顯得有些小巧,小小的院子裏看不見一個侍女和下人,庭院裏沒有栽種穠艷的花草,隻鋪著一些石子,和些許萬年竹。

這是她第二次來,卻遠比第一次還要局促,少年去拿藥箱,她便忍著痛站在原地,隻覺得自己身上的雨水滴落下去,都會弄髒了地上鋪著的竹紋毯。

少年回來之時,就看見她略顯笨拙地彎著腰,用手去接袖口滴落的雨水,水滴從蔥白似的指尖漏出去,她蹙著眉,滿臉失落。

門上雕著複雜的藤花,少女被框在其中,唐衣袖口垂下,聽見腳步聲,抬眸看他,畫家筆下的名作,莫過如此。

麻倉葉王一頓,走近幾步,將手中的衣服先遞過去:「浴池在最深處。」

她接過衣服,抬眸看他,像是想說什麼,好半天又把話收了回去,乖乖往裏面走。

浴池引用了天然溫泉水,對於常人來說,水溫有一些燙,少女回來的時候,白皙的肌膚被泡出了微微的粉色,烏髮垂在腰間,已經不滴水了,顯然是努力擦了好一會。

見他還等在外面,她有點驚訝,立即慌張地道歉:「我、我不知道大人還在外面,讓大人久等了,實在是抱歉。」

「無礙。」

他放下手裏的書,看過來:「夫人可會處理傷口?」

她下意識搖頭,直到看見少年讓她在椅子上坐下,又打開藥箱,從裏面拿出藥瓶,才意識到,這裏沒有下人和醫師,若是她不會,就只能由麻倉葉王來處理她的腳傷了。

思及此,少女連忙將腳藏進裙擺裡,紅著臉慌亂地撒謊:「我、我會的!」

他看過來:「傷情是大,夫人隻管把我當成醫師便好。」

少年眼眸清亮,神色溫潤,如同明月那般高潔,襯得她實在狹隘,想到他的那句『清者自清』,她便有些自慚形穢。

明明只是處理腳傷而已,她怎麼可以因為害羞,就向她的恩人撒謊?

思及此,她低下頭,猶豫著將裙擺提起來:「麻煩您了。」

他彎腰蹲下,攥住她的小腿,慢慢脫掉她的鞋子,少女不敢看他,匆匆別過臉,紅透了臉頰。

指尖搭上來,先是在腳踝流連,從來沒有人觸碰過這裏,少女一顫,往後縮了縮,又被他稍微用力捉住。

她連忙閉上眼,咬著唇不敢出聲,像是羞得下一刻便要哭了。

然後整隻腳被握住,他興許是在測驗傷情,輕輕帶著她的腳左右扭動,看起來清瘦、身材修長的少年,手掌原來是如此的寬大,叫她無從躲避。

或許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少年鬆開她,站起來,用手帕擦著自己的手,溫和說道:「傷得不重,夫人今日受了驚,還請早些歇息。」

少女低頭看,她的腳上敷了葯,清清涼涼的,還纏了木板,他收留了她,又將她的傷口處理得這樣妥善、仔細,沒有叫她感受到一絲痛楚,自己分明是該感恩涕零的,怎麼竟然會有一種被欺負了的感覺?

她實在是太壞了。

「多謝大人。」

她依舊不敢抬頭,愧疚而又感激地重複道:「多謝您。」

「不必。」他尾音像是帶了笑意。

他走了,房間裡就留下她一個人,少女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躲在被子裏哭了好久,才慢慢睡著。

醒來之時已是傍晚,外面晚霞如火,斜陽西下,她坐在窗下,原本想看看落日,卻看見了院子裏的少年。

風起,竹葉迎風而舞,他正和旁人下棋。

像是察覺了她的目光,少年黑茶色的眼眸看過來。

四目相對,她立即低下頭。

「此事我已知曉。」

她聽見他朝別人說話,語氣依舊是那樣的溫和,但又叫她覺得有哪裏不同,像是有些高高在上:「天色將晚,就不留你用茶了。」

那個人一愣,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立即起身離去,腳步聲漸漸遠去,這座小院霎時安靜得只有風和竹葉簌簌擺動的聲響,過了一會,她聽見悠揚的笛音。

她不懂詩書,音律就更是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但聽著隻感覺心情好了一些,於是便悄悄探出腦袋,偷偷看他。

然後正對上他的雙眸。

不知道是誰先挪動的腳步,隻好像一眨眼,兩個人就自然而然坐在了一起。

少女看著桌上還沒有下完的棋,問道:「這是圍棋嗎?」

「嗯。」

見她有些好奇,少年便一點一點教她規則,過了好久,她恍然大悟:「少主大人是贏定了。」

說完,兩個人皆是一愣。

她立即慌張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臉色蒼白地道歉。

【怎麼會?】

【是因為這樣的場景,太像是夫妻間的相處,我才會不自覺地喊出少主大人來嗎?】

【我竟然這樣冒犯我的救命恩人。】

【我實在是罪該萬死。】

少年看著她,久久不曾說話,見她急得快要哭了,才慢慢說道:「不是我要贏定了,是他在讓我。」

他對她方才的口誤揭過不提,只是指著棋盤:「我棋藝不佳,他們便學會了讓我,想方設法地讓我贏得高興,以免我輸了棋,暗自記仇。」

「……」她依舊局促,緊捏著袖子,卻也想不到他暗自記仇的模樣,不是很相信:「大人這樣好的人,怎麼會因為輸了棋就暗自記仇呢?」

他沒回答,只是看著她,問:「外面的小樓今日新摘了蓮藕,夫人要去嘗嘗看嗎?」

……

或許是因為擁有讀心術,聽了太多嘈雜心音的緣故,麻倉葉王的話不多,吃飯時就更加顯得沉默,她也茫然不安,心緒不寧,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吃過晚飯以後,天就徹底暗了下來。

將要進入梅雨季節,平安京的雨愈發頻繁,少年撐起傘,帶她慢慢往回走,過了好一會,她停下腳步,鼓起勇氣道歉:「對不起,大人的傘,又被、又被燒掉了。」

「此事我已知曉。」

他低頭看她:夫人不必歉疚。」

「我知道大人心胸寬廣,肯定不會在意,但是我,但我……」

她哭著說道:「大人救我多次,我卻無以為報,反而還接連毀掉了您的兩把傘,每每想到這裏,我就愧疚不安,恨不得當場死掉,以報答您的恩情……」

他沉默,思索了幾秒,帶著她轉換了方向,葵不明所以地跟著他,見他神色這樣淡然,情緒也跟著平息下來。

兩個人穿過長長的竹林,來到一處別院,他才停下腳步,示意她把門推開。

少女不解,卻也乖乖照辦,推開大門,迎面而來的,就是滿目的傘花。

精緻絕倫的蛇目傘簇簇相連,一把一把擺放在地上,此處燈火長明,傘上紋樣各不相同,像是春日裏的奼紫嫣紅,分明是傘,卻叫她恍惚聞見了花香。

他抬手招來一把,塞進她的手裏,又燃起符咒,點燃好大一團火焰。

她被憑空出現的火嚇壞了,下意識抿唇躲開,寶貝似的抱著他給的傘,怯怯退後幾步:「大人……?」

「傘隻作避雨一用。」

他看她,這個一直以來都溫柔端方,彷彿對萬事萬物都抱有憐惜的人,此刻站在自己的藏傘之前,看著她,輕描淡寫地說道:「夫人隻管燒著玩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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