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甄真這邊認真低頭看試卷，孟璐也在翻看她哥以前的筆記。

翻著翻著，她臉色突然變了，又反反覆復對比幾遍，忽然抬頭問甄真：「這幾套卷子，你做過了？」

她哥那堆試卷裡夾著幾張油印卷子，是去年特地託人去恆遠中學複印回來的，只不過當時時間緊，題目難度又大，她哥看兩眼就放下了，後來想起來才後悔，說當初要是認認真真研究一遍這套試卷，說不定就能考上了。

所以孟璐這回才特地回來找這個卷子。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她哥拿到卷子，做了前面兩題就放下了，說超綱太多，題目都看不懂。

但是現在，原本空白的試捲紙上卻多了不少娟秀的筆跡，怎麼看都跟她哥那把子馬大哈的字完全不一樣。

「這個卷子上的字，是你寫的？」孟璐又驚訝的問了一遍。

甄真這才想起來：「啊抱歉，我以為這是不用的老試卷，不過我用的鉛筆，現在就給你擦乾淨吧。」

「那倒沒事，我也就是看看……」孟璐沒好意思說，她跟她哥一樣，其實也沒太看懂題目，「這題目還挺難的，你……這卷子你能寫出多少來？」

甄真留在試卷上的筆跡不多，看起來是挑著做的，問題是，她好像專做孟璐看都看不懂的題……

「我也就是手癢，這套卷子超綱了，中考應該不會考。」甄真說。

孟璐忽然激動起來：「所以你是真的會做？來來來，給我講講這道題，我真是一點思路都沒有。」

孟璐指的這道就是當初讓她哥直接扔筆的題，甄真在後面用鉛筆淺淺寫了一個答案，過程全省略了。

甄真看了一眼：「這個要用到柯西不等式，不過用初中的方法也能解，就是麻煩一點……」

她隨手抽出一張白紙，刷刷寫下幾行證明過程。

孟璐……已經徹底傻了。

別說什麼柯西不等式了，就連甄真寫的這個據說是初中的內容，她其實也沒太看懂。

恍惚間她又想起她哥說過，這套卷子其實是恆遠中學給尖子生準備的競賽題，要是能做出三分之一來，就肯定能考上重點班。

「那要是，能全部做出來呢？」她訥訥的自言自語。

「啊？」甄真沒聽清她說什麼。

「我是想問，這卷子上的題，你都會？」

甄真隨意的掃一眼：「還行吧，有些題目出得挺刁鑽的，不過也說不上特別難。」

孟璐：……

「我說，你要不要也去試試考恆遠？你這麼厲害，肯定能考上。」雖然孟璐手裏也沒有正確答案，但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覺得甄真的解法肯定沒錯。

誰想到，對那個全省學子都嚮往的恆遠中學，甄真卻只是淡淡的搖頭，嫌棄道：「我不去考，我要進縣一中。」

孟璐：「……為什麼啊？！」

「因為縣一中有獎學金啊。」甄真理所當然的說。

孟璐差點瘋了。

「那可是恆遠中學！恆遠！」孟璐就差叫出來了，「那所學校可是全國都有名的重點高中，尤其是重點班，最差的也能考上985211，絕對是上好大學的保證啊！」

「哦聽起來挺厲害的。」甄真點點頭。

孟璐：「那你還不去試試？你不想進好大學了？」

甄真搖頭：「沒有獎學金我就不去。」

孟璐：……徹底不想說話了。

這時候小姨把腦袋伸進來：「吃飯了，趕快去洗手，誒璐璐你們剛才在鬧什麼呢？老遠就能聽見你在叫。」

「媽我跟你說！」孟璐一下子竄出去告狀，「甄真竟然連恆遠都不稀罕，一心一意就想去縣一中！我在說她傻呢！」

小姨一愣，看看甄真，又對女兒笑：「恆遠哪有那麼好進的，你自己不也沒把握嘛，甄真穩妥一點是對的。」

「不是我跟你說，她要去考肯定十拿九穩！」孟璐急得簡直要跳起來，「真的，她比哥厲害多了！」

「誰比你哥還厲害啊？」這時候孟璐的爸爸，甄真的小姨夫正好提著漁具進來，樂呵呵的問：「這話要叫你哥聽到，肯定該傷心咯。」

「甄真啊是甄真！她超級厲害的！」孟璐拽著甄真的袖子叫。

孟璐的爸爸一時間沒認出來這個遠方的姨侄女，問：「這是你同學？歡迎過來做客。」

小姨撲哧笑起來：「她是桂珍的女兒啊，還要叫你姨夫的。」

「哦是是是，想起來了，」其實根本沒想起來，「小姑娘很厲害啊，也是今年考高中？你和孟璐是一個學校的吧？正好一起學習。」

「爸我跟你說，這就是最厲害的地方，」孟璐極盡誇張的說，「甄真在鎮西鄉中學念書！」

小姨夫一愣：「就是咱們鄉那個中學？不是說那裏教學質量出了名的差嘛。」

「就是啊！」孟璐用力點頭。

「說什麼呢，」小姨無奈的看著這對嘴上沒有把門的父女，「我看那學校也挺好的。」

「媽你不懂，」孟璐嫌棄的說，「反正甄真要是去考恆遠，肯定能考上——每年縣一中能考上恆遠的都沒幾個呢！」

「那倒是，」小姨點點頭，顯然也聽說過恆遠中學的厲害，「要是能進恆遠肯定是最好的，甄真你到時候要不要跟璐璐一起去試試考一下？反正你小姨夫有車，去市裏也不麻煩。」

甄真還是搖頭：「謝謝小姨，我還是比較想考有獎學金的學校。」

小姨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也是，你們家的情況……行了行了先吃飯，要不然菜都涼了。」

然後招呼著大家先上桌再說。

「為什麼呀？什麼情況？」孟璐還在傻愣愣的問。

小姨用筷子打了孟璐一下，示意這傻乎乎的女兒趕快吃飯，甄真倒是大大方方的解釋：「我家裏條件不太好，所以要拿到獎學金才能上高中。」

孟璐獃獃的眨眨眼：「這樣啊，對不起，我都不知道……」

甄真笑一笑：「沒關係，啊我都聞到香味了，小姨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這個讓人有點尷尬的話題，就這麼被她輕輕鬆鬆帶過去了。

「吃飯吃飯，來嘗嘗我特地弄回來的魚！這可是地地道道的水庫魚，味道特別鮮。」小姨夫也幫腔道。

因為甄真留下吃飯，小姨特地多做了一個大菜，不但有一大碗油汪汪鮮亮亮的糖醋小排，還有一大盤水煮活魚。

「就是，吃魚補腦子，你們考生要多吃一點，」小姨一邊讓著菜，一邊對丈夫說，「這魚真是不錯，下次你再多弄幾條回來，給孩子們都補補。」

「這魚可不好弄，」小姨夫搖頭，「這可不是一般吃飼料的家魚，水庫那邊平時也不好釣，也就清淤的時候能買幾條。」

「那是你釣魚水平不行。」小姨笑著奚落了丈夫一句。

「我也喜歡吃媽媽今天做的魚！比平時好吃多了！」孟璐大口大口乾著飯，說道。

甄真也夾了一塊魚肉，發現肉質果然格外鮮嫩清甜。

「小姨夫，不用飼料的魚，價是不是都能賣得貴些？」她好奇的問道。

小姨夫點點頭：「那肯定啊，野魚的賣價至少都是家魚的一倍多，要是養得好，價錢還能往上漲，只不過這個長得慢，又不能用藥，很多養殖戶都不愛養這個。」

所謂的野魚並不是野生魚，而是不用顆粒飼料和抗生素，完全隻喂青草大麥養大的魚，這種魚肉質嫩口感好，但是長得慢，養殖密度還小，伺候起來特別費神，所以在市面上很難得能買到。

「那這種魚要賣的話，能往哪裏賣呢？一般的人也不識貨吧。」甄真又問。

「要真有好貨源，縣裏還有市裏的酒店肯定都搶著要，城裏人現在有錢了，也喜歡講究這個，買的人也不少，」小姨夫到底是生意人，一說起這些就滔滔不絕，「不過現在野魚塘也不好找，還有偷偷喂葯的，自己把自己的口碑給做砸了。」

一說起養殖戶的短視，小姨夫就連連搖頭。

甄真則默默把小姨夫的話給記下來了。

吃完飯以後，孟璐又抓著甄真問了好幾道題，才依依不捨的讓她回家了。

等到甄真走了以後，她爸還不太相信的樣子：「那丫頭真有這麼厲害？聽你說得天上地下的。」

孟璐認真想了想：「我反正覺得比我們學校第一名厲害。」

「那她肯定能考上縣一中了？」

「我覺得拿第一名沒問題。」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孟璐已經徹底成了甄真的小迷妹，「真的她特別厲害，講題目比我哥都強多了。」

「那不能去恆遠是怪可惜的，」小姨嘆口氣，「縣一中是不錯，但是比起市裏的學校，還是差得遠了。」

「就是！」孟璐用力點頭，「以她的實力，考恆遠也是輕輕鬆鬆的事，爸要不你託人去打聽打聽，看看恆遠有沒有獎學金？」

孟璐的爸爸點頭：「行，我托熟人去問問，說實話，就算沒有獎學金，要是她真有實力，願意資助的人也大把都是。」

小姨卻搖頭：「我覺得甄真這孩子心氣傲得很，只要有得選，她不見得願意隨便拿別人的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