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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亂世當「奸雄」》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不多會兒,阿夏、阿秋、宋氏兄弟四人被傳喚進了房間。

一進屋,梁闌玉就發現宋家兄弟的臉色不太好看。像是沒休息好似的,兩人黑眼圈如出一轍地重,宋愈的一張俊臉更是陰沉沉的。

梁闌玉奇怪地問道:「宋大郎,宋二郎,你們昨天幹什麼去了?」

宋聞忙道:「回都督,我與弟弟昨日在府上並未出去過。」

梁闌玉問:「那你們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沒睡好嗎?」

宋聞和宋愈對視了一眼。

宋聞小聲道:「我與小愈聽聞都督昨日在草市遭遇了刺客,十分憂心……昨夜確實沒有休息好。」昨天梁闌玉出行,挑選的都是勇武善戰的甲士做護衛,他們並不在此列。

梁闌玉奇怪地看著他。這兩兄弟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她的安危了,還關心到失眠?

不過轉念一想,這倆兄弟這麼在乎自己的身份,她若有什麼三長兩短,就沒人為他們脫籍了。他們為此憂心,倒也合理。

於是梁闌玉未再糾結這個話題,隨口問了兩句就揭過了。

她切入正題:「我叫你們來,是有件事需要你們去幫我查清楚。剛才我看了軍營送來的帳簿,軍隊的收支竟然捉襟見肘,難以為繼。但據我所知,朝廷在鬱州劃撥了五萬畝良田作屯田之用,按說本不該如此。你們去幫我查查我這其中是否有何隱情。」

阿夏阿秋二人應聲道:「是,都督。」

宋聞和宋愈卻又交換了下眼神,似乎他們知道些什麼。

梁闌玉注意到了他們的小動作,立刻問道:「你們可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宋聞抿了抿唇,道:「並非刻意隱瞞。先前我們在外打探消息時,曾聽聞過一些流言蜚語。但因尚未查實,是以未向都督稟報。」

梁闌玉問:「什麼流言蜚語?說來聽聽。」

宋聞道:「先帝昔年曾在鬱州開墾、徵用了五萬畝良田作為軍田,並在鬱州安置兩軍抵禦北寇。但就在軍田劃撥不久後,當地豪族便買通官吏,以自家旱地、無人要的鹽滷地強行置換、侵佔了軍隊的大半良田。因此軍隊僅靠軍田入不敷出,每年都會劫掠百姓以補充給養。」

梁闌玉眯眼。這就跟帳簿的不合理處對上了。既然民間有這種傳言,大概率不會是空穴來風!

而且在她印象中,她看南北朝歷史的時候也曾看到過一段描述,說這個年代因為南方引進了中原的先進農業技術,土地價值陡增。所以豪強權貴們「封略山湖」,搶佔官田,化公為私的土地兼並之風大為盛行!

她又問道:「據你們聽到的傳言,是哪些豪族強佔了軍田?」

宋聞道:「在鬱州有三家勢力最大的豪族,瓜分軍田的正是這三家。第一家是崔家,家主名為崔起。他們本是江南的次等士族,但因崔起娶了一位徐姓女子為妻,崔家從此飛黃騰達。」

「徐姓女子?」梁闌玉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馬上有所聯想,「可是中書監徐善的親眷?」

宋聞點頭:「是徐中書的親妹妹。」

梁闌玉瞬間瞭然。

中書監徐善,和自己的父親梁羨、潘晟的父親潘亮一樣,同為先帝任命的四大輔臣之一。他不光在朝中有權勢,徐家本身就是在江南耕耘多年的世家大族。有這麼個後台,也難怪崔家敢在鬱州橫著走了。

梁闌玉又問:「還有另外兩家呢?」

宋聞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略作沉吟後,忽然換了個話題:「聽說都督昨日在草市,和兩位紈絝起了衝突?」

話點到為止,梁闌玉立刻領悟了他的潛台詞:「另外兩家,是張家,以及——梁家?」

宋聞並未作答,相當於默認了。

梁闌玉舔了舔嘴唇。這區區一個鬱州還搞出三大家族來了,怎麼跟演紅樓夢似的?這次不用宋聞解釋,她來之前看過縣誌,所以對張、梁兩家的背景都很清楚。

張家本是個普通人家,生了個普通的女兒,又嫁了個姓雲的普通男人。倘若只是到此為止,那張家到現在也搬不上枱面。可偏偏,兩人生了個不普通的兒子,名叫雲尚——也就是雲秦的親爹,大齊國的開國皇帝!

這下可了不得,張家搖身一變從普通人家便成了外戚,簡直是雞犬升天啊!

想來這張家在鬱州必定囂張過幾年,但可惜的是,先帝和他那位親娘張氏女命都很短,開國沒幾年就前後腳離世了。

外戚這東西,向來是人死燈滅。張家在朝廷又沒出什麼當官的人才,勢力大為衰減。也難怪昨天張康和梁有在草市裏會有一番「風水輪流轉」的對話了。

至於鬱州的梁家……他們的後台,當然就是建康的梁家了。甚至梁闌玉昨天還親耳聽見,梁有把她這新來的都督當成了他欺男霸女的倚仗。

想到這些,梁闌玉揉了揉眉心。鬱州的水還真是夠渾的的。看來想把局面肅清,她必須費些心思了。

就在她整理思緒之際,她餘光瞥見下方宋二郎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抹冷笑。待她仔細看時,宋愈已經恢復了面無表情,讓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看錯了。

「我心裏有數了。」梁闌玉再度開口,「有兩件事交給你們去辦。第一件,我要你們調查清楚,這三戶人家到底是不是真的侵佔了軍田。如果有,哪年哪月哪位官員經手操辦的,每家到底侵佔了多少畝,田在什麼位置,全部給我查清楚。」

一直沒出過聲宋愈忽然開口:「梁家也要查嗎?」

雖然他插話的時候努力剋製了語氣,但梁闌玉還是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嘲諷——原來剛才的冷笑她沒有看錯。在他眼裏,她和那些強佔軍田的蛀蟲本就是一丘之貉?

她才不慣這人的臭毛病,毫不客氣地嗆回去:「我說的是『三』戶人家。宋二郎,你哪個字聽不懂?還是不識數?」

宋愈被懟得語塞,白皙的臉瞬間脹紅了。

宋聞忙對弟弟使眼色,示意弟弟別亂說話,宋愈把臉別開,不再言語。

阿秋見氣氛尷尬,忙打起了圓場:「都督,第二件事是什麼?」

梁闌玉收回落在宋愈臉上的目光:「第二件,你們多去買通幾個眼線。我需要知道東西兩營中所有隊主以上軍官的詳細情況。他們的家眷、所屬派系、性情喜好等等。這其中派系爭鬥最為要緊。兩營中分成多少派系,誰與誰有矛盾,務必調查詳盡!」

四人道:「是。」

她之所以佈置這樣的任務,是因為她打算對鬱州軍動手了。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分而治之。

如今鬱州兩軍勾結在一塊,就像一隻鐵桶,哪怕她是名義上的長官,卻被隔離在鐵桶之外。如果她和軍主同時對小兵下令,小兵無疑會更願意聽軍主的命令辦事。

在這種情況下,不管她手頭掌握了鬱州軍的多少罪證,她也沒法動手。萬一鬱州軍被逼急了來個嘩變叛亂,她大概率就交代在這兒了。

但這個鐵桶並不是真的密不透風,相反,裏面可能早已銹跡斑斑。她要找出一些能夠為她所用的力量,撬動這支鐵桶自行開裂,這時候再動手就輕鬆多了。

宋家兄弟都是聰明人,他們一聽梁闌玉的任務就知道梁闌玉打算幹什麼,不由悄悄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驚訝。

在他們被撥給梁闌玉差使之前,和所有人一樣,他們也以為梁闌玉只是個靠出身蔭蔽的豪門貴女,並無真才實學。然而短短這段時日接觸下來,梁闌玉思路之清晰,行事之縝密,手腕之高明,都令他們大為改觀,甚至有所欽佩。

梁闌玉道:「此事若能辦好,重重有賞。過年前我會給有司修書一封,為你們脫去奴籍。」

四人一驚,臉上全都露出欣喜之色。

宋聞尤是激動:這回不是虛無縹緲的承諾,而有具體時限了!他和小愈真有希望重獲自由身了!

差事吩咐完,四人正要退下,梁闌玉卻道:「其他人先出去吧,宋二郎且留下。」

她的神情是嚴肅的,宋愈微怔。宋聞原本還沉浸在狂喜中,此刻卻像被兜頭潑了盆冰水,瞬間笑不出來了:他明白,恐怕是方才弟弟插嘴的那句話觸怒了梁闌玉,梁闌玉要找弟弟算帳了。

他忙求情道:「都督,舍弟性情駑鈍,不通世故,是小人教導無方之過。還望都督海涵,若要責罰,小人願代為承擔!」

「出去。」梁闌玉的語氣仍然是平靜的,卻充滿了不怒自威之感。

宋聞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宋愈本人也有一絲局促。但他不願哥哥代自己受過,因此推了宋聞一把,示意宋聞照梁闌玉的話做。

僵持片刻,在阿夏、阿秋的拉扯下,宋聞硬著頭皮和兩名婢女一起離開了。

房間裡只剩下樑闌玉和宋愈兩個人。

梁闌玉並未著急開口,而是先打量了宋愈一會兒。這段時間以來,雖然她和宋愈已經有過一些接觸,但只要宋聞在場,宋愈就像有了官方發言人,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她印象中從宋愈嘴裏聽到的話甚至不超過五句——包括剛才諷刺她的那句。

這導致她對宋愈的印象只有兩點:傲氣,以及……聰明。

傲氣是寫在臉上的,聰明則是因為在上一次偵查的過程中他立下過大功。

梁闌玉忽然開口:「你看不起女子麽?」

「什麼?」宋愈臉上閃過一抹錯愕,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

梁闌玉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她能感覺到宋愈不喜歡她,或者應該說,是在抵觸她,但她不清楚原因。如果是因為這傢夥性別歧視,不願意屈居於女子之下,那就算他有天大的才幹,她也會讓他滾得遠遠的。但他剛才那瞬間的反應,應該沒有說謊。

既然不是歧視女子,梁闌玉問:「那是為什麼?」

宋愈嘴唇動了動,視線落在斜角的桌子上:「……我不明白都督的意思。」

梁闌玉聳了聳肩。她知道宋愈明白她在問什麼。

不願意說,也沒關係。但是有些話,他不說,她必須得說清楚。

「你對知曉我多少?」梁闌玉突然問。

宋愈又被她莫名其妙的問題問得不知所措,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戒備地看著她。

「你知曉我是什麼樣的人麽?你知曉我來鬱州的目的嗎?」梁闌玉語氣是平和的,說的話卻格外刺人,「你應該全都不知曉。那你為何這麼自以為是呢?」

宋愈被她問得愈發局促,皺著眉反問道:「都督緣何說我自以為是?」

梁闌玉呵呵一笑:「那你又緣何認為我會包庇梁家?」

宋愈啞口無言。他固然可以狡辯他方才那句問話沒有別的意思,但他自己心裏明白,梁闌玉沒有冤枉他。

「難道都督不會嗎?」他忍不住反問,語氣被逼得有些沖了。縱使梁闌玉確實有才幹,但她能有今日,離不開家族的蔭蔽。這些豪族出身的權貴又怎麼可能侵害自己族人的利益?

「我不會!」梁闌玉毫不猶豫地說。

既然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又有了這樣的機會,她的志向就遠不止當個豪門貴女那麼簡單。

宋愈滿臉的不敢置信,卻終究沒再開口質疑。

梁闌玉看著宋愈,目光很犀利:「宋二郎,這話我先前說過,今日我再說一遍。我有愛才之心,因此招攬你們兄弟為我做事,我亦不會虧待你們。但有一點你必須清楚——我不知道你過去經歷何事,使你憎惡權貴?或使你以為全天下所有的官員都貪贓枉法?嗯?」

宋愈並未作答。

梁闌玉接著道:「總之,無論你因何對我有偏見,你都必須明白,我從未加害於你。恰恰相反,是我有心提拔你們兄弟,還願為你們脫籍。倘若你不屑於此,不妨儘早說明白,我絕不為難,現在就放你們兄弟離開!」

她一向是個有包容力的領導,尤其對於有才幹的屬下,一些小脾氣小性格她都能容忍。但前提是,屬下也是誠心在她手下做事。

一個成天質疑領導、跟領導找茬的部下,是個人都不會喜歡的,她也不例外。

宋愈仍舊沉默,眼神的閃爍暴露了他並非對這番話無動於衷。

梁闌玉並不催促,給他時間慢慢想。

有一瞬間,宋愈有衝動把憋了滿肚子的話都吼出來,但他最後還是忍住了。倘若他是孤身一人,他真想率性而為,即便死了也不可惜。可他還有兄長,他不能因一時義憤把兄長拖累了。

片刻後,梁闌玉察覺到宋愈身上的鋒芒莫名收斂了,彷彿連脊背都彎了些。

「宋某明白了。」宋愈低聲道,「多謝都督。」

「謝我什麼?」

「謝都督願解救我等於苦難中。」

梁闌玉怔了怔,也不知道他怎麼忽然之間就想明白了。

「所以,你是自願留下為我做事嗎?」這話是梁闌玉最後一遍問,所謂事不過三,如果以後宋愈還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態度,她就準備把宋愈打發回去了,就當他們之間沒有緣分。

「……是。」宋愈垂著眼道。回答得雖然慢了些,但語氣至少是肯定的。

「那就好。」梁闌玉點頭,「既然你說是,我就信你。」

她不喜歡糾纏不清,而且她更在乎行動,而不是言語。既然該說的都說清楚了,她就準備放宋愈回去休息,沒想到這時宋愈卻自己忽然開口了,

「都督……豪族侵佔軍田一事可否交由我調查?我會儘快查清稟明都督的。」問完之後,宋愈自己也有些忐忑。

他想調查這件事是有些私心在裏面,但他剛和梁闌玉起過衝突,梁闌玉會願意給他機會嗎?

梁闌玉只是驚訝了一下,立刻道:「可以啊。那兩營的事我就讓你哥哥和阿夏、阿秋去查。軍田案你一人查能行嗎?需要再給你撥幾個人手嗎?」

宋愈抬眼看向梁闌玉,眼神中難掩詫異。

他抿了抿唇:「待我有了頭緒,若需要人手,再上報都督。」

「也好。你有需要的,隨時告訴我。」

在梁闌玉看來,軍田這事先是讓宋愈出言諷刺了自己,又是主動請纓調查,說明他對這件事很上心。上心就是好事,主觀能動性往往是一件事成功的先決條件,她當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更何況她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再好好考察一下宋二郎的能力。

一切安排妥當後,梁闌玉便讓宋愈出去了。

……

宋愈剛走出書房的門,就看見宋聞站在不遠處的迴廊下滿臉焦急地等著他。

見他出來,宋聞立刻迎上來,緊張地上下打量他:「阿愈,你沒事吧?」

宋愈看到兄長,欣慰的同時又有些無奈好笑:「沒事。」

方才屋裏就他和梁闌玉兩個人,難道哥哥還擔心梁闌玉會親自動手對他用刑嗎?

宋聞鬆了口氣,急忙拉著宋愈往回走,似乎生怕走慢了梁闌玉會反悔把人放出來似的。他小聲問:「都督都和你說什麼了?責罵你了嗎?」

宋愈將他和梁闌玉的對話簡單重複了一遍。

宋聞聽完,頗感意外:「她沒有罰你,還同意讓你去查案?」

「是。」

宋聞驚訝一會兒,始終緊繃的肩膀漸漸放鬆下來。

被充入奴籍這麼多年,他早就見慣了貴族們把他們這些奴隸視為螻蟻。剛才梁闌玉要把宋愈留下的一瞬間,他甚至想像到了弟弟被活活打死後屍首被抬出來的畫面——並非他異想天開,而是在過去那些年裏,類似的畫面他見過不止一次!

良久,他感嘆道:「都督是個有容人之量的。」

宋愈嘴唇翕動,沒有說話。

宋聞似乎聽見他很輕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

宋聞道:「即便都督有容人之量,你以後也得小心些,萬不可再這樣胡亂說話了……哥哥不是怪你,我知道從前那件事讓你心氣鬱結,一直不肯放下……可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哥哥又如何在這世上苟活?」

這番話說的宋愈眼眶也有些紅了。他嘆氣道:「我錯了,我不會再這樣了。何況……」

「何況什麼?」

宋愈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他想說何況他感覺梁闌玉和那些人是不同的。但到底只是個粗淺的感覺,他心裏亦不敢確定。

宋聞也沒再追問,用力摟了摟弟弟的肩膀,帶他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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