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在河面上以最快的速度行走，這一方的天地，卻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河面上的風徐徐吹拂，吹起兩人的髮絲，那一刻，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恬美。

南門栩看著九兒落在甲板上的影子，隱隱綽綽的身影，在漸漸濃烈起來的月色中，越來越清晰。

猶如她的身影，在他心頭也清晰了起來，一旦變得清晰，此生，怕是再也抹不去了。

他們都說他癡傻，可他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所謂的癡，所謂的傻。

他只是跟隨自己的心意，做一輩子都不敢做的事情，為了一個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女子。

「九兒。」他忽然喚了聲。

鳳九兒抬眼看著他，蕭索的側臉這一刻多了幾分溫情，好像在這樣涼意漸起的夜晚，也被熏染出幾分暖意。

「怎麼？」這男人一向是不愛說話的，就算有什麼話，也不一定願意跟她說。

不過這時候，他好像……真的有很多話要說？

「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說一聲，保重。」夜色漸漸朦朧，前方的路似乎也沒有那麼清晰，但，他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心頭莫名一陣焦急，嗆得他直接咳嗽了起來，咳得有點停不下了。

那咳嗽的聲音分明帶著內傷的顫動，聽得鳳九兒一陣心酸。

「我給你施針，護住元氣。」鳳九兒立即要去拿針包。

南門栩卻道：「不必，快到對岸，沒有時間了。」

「不會耽誤很多時間。」九兒堅持，他這傷真的有點嚴重，要是不穩固元氣，不知道會不會越來越嚴重。

「真的不必，我留在皇城，接下來的日子沒什麼事可做，也就幫你維持那些小事情，可你不一樣。」

至於南門栩說的那些小事情，那是對九兒來說，對他來說，九兒的事情都是大事。

「安心做你的事，皇城這邊有我，將來你若回來，定不會讓你失望。」

「南門栩……」

「夜寒露重，去艙裡待著吧。」南門栩將髖沿帽戴上，不讓她看到自己眼底任何情愫。

可他現在這個樣子，九兒怎麼能忍心將他丟在這裏？

從包包裡取出一小瓶葯，九兒遞到他的面前，道：「這葯是我自己研製的，不是什麼聖葯，但可以固本培元，你每夜入睡之前吃一粒，會好起來的。」

「好。」南門栩將瓶子結果，珍而重之地收好，才又看著她：「去艙裡吧。」

「我陪你呆一會。」九兒就在他腳邊不遠處的甲板上坐了下來，看著河面的景色，心也漸漸沉靜了。

其實九兒自己也知道，這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再見的機會。

來到這個年代之後，認識的朋友不多，但卻一個個都如此值得深交，就如喬木，就如小櫻桃，邢子舟，還有南門栩。

船只在河面上繼續走著，九兒找了些話題，南門栩大部分的時間卻只是喜歡聽她說話，無論話題是什麼。

最後，她好像也發現了這一點，她說的他都感興趣，所以，她不停的說，說她的夢想，說她將來想要做的事情。

每個人都有那麼一個夢想，鳳九兒的夢想很簡單，發展自己的勢力，帶著大家一起懸壺救世。

什麼連鎖醫館，什麼連鎖葯業，南門栩其實聽得不是很習慣，但，他好像都聽懂了。

這丫頭有一顆做生意的心，而且，野心還不小。

看著坐在甲板上的姑娘，他除了安靜凝聽，便只是將自己的外袍脫下，披在她的身上。

時光對他來說是那麼的愉快，但，不管有多愉快，該結束的時候，必然是要結束的。

目的地到了。

鳳九兒站了起來，將身上的衣袍脫下，重新往他身上一披。

「謝謝你，我們要走了。」

南門栩沒說話，只是盯著她的臉。

兩名水手拿著竹竿準備停船，九兒吐了一口氣，沖南門栩說了句珍重，轉身就要離開。

「九兒。」身後的男人忽然喚了聲。

九兒腳步一聽，尚未來得及轉身，他忽然伸出手臂，從身後將她一把抱住。

九兒心頭一震，下意識想要將他推開：「南門栩……」

他卻已經收回了雙臂，將她放開：「珍重！」

之後，他別過臉不再看她，只是看著河面。

九兒抿著唇，終於舉步離開了這一方。

直到他們從船上下去，走在了南門栩預先安排好的小道上，南門栩才回過頭，看著走在人群中那道身影。

從這裏離開，便已經是徹底離開了皇城的範圍，他無法跟著他們上路，只能祈願，希望她能平安。

那道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越來越遙遠，也越來越模糊，到最後，終究是看不見了，隻餘下空蕩蕩的路途，空蕩蕩的夜色。

南門栩心頭又被什麼東西用力一擊，一種說不出的痛。

若是從一開始，始終保持著對她的不屑與誤解，現在，是不是就能好受些？

又或者，若是從一開始就沒有那份聖旨，沒有這一場不該有的指婚，那麼現在，呼吸是否可以不再那麼緊窒，緊的快要窒息？

可是，若是沒有那道聖旨，他也不會認識鳳九兒。

若不認識，哪來的機會感受到她絢麗外表之下，那顆善良熱情的心？

所以他不後悔，不後悔這一場相識，也不後悔這註定沒有結果的相知。

九兒，願你一切安好，不管明日的路如何，至少，我定會留在這裏，等你歸來……

……

鳳九兒這一路人馬，從皇城走水路離開之後，一路輾轉，很快就過了好幾座城池。

那天夜裏，邢子舟從前方匆匆趕了回來。

「九王爺到達鳳凰城了。」

聽到這個消息，人人心頭振奮！

邢子舟心情也似乎特別好，又道：「媃赫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戰事似乎被耽誤了，他們內部大概是還有一些人，並不贊同大王子的征戰計劃。」

「媃赫大王子？」鳳九兒皺了皺眉。

「沒錯，這次挑起戰火的，便是這位大王子。」邢子舟將自己打聽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知：「九王爺這次趕赴鳳凰城，最大的敵手，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