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松這才有機會仔細看懷裏抱著的這個小女孩，還有地上站著一直看向自己的這個女孩子，打量起這兩個女孩子的模樣和著裝。

剛才站在遠處沒看清楚，現在兩孩子在身邊，陳松看著兩人身上的衣服，微微吃驚，眉頭微蹙。想著剛才周圍幾個嬸嬸們大致說的話，心中有所猜測。

「叔叔，謝謝你救了二丫。」雙馬尾的小女孩伸出雙手，想要從陳松懷裏接過那個被喚為二丫的小姑娘。

周圍的婦女們散開，給這幾人留出空間，都安靜地看著他們。

「她叫二丫嗎？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陳松小心翼翼的把手上的小姑娘還給眼前的這個八九歲女孩，看著她身上修補過無數次的棉衣，盡量用著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問道。

小姑娘似乎在疑惑為什麼對方要問自己的名字，不過她來到這裏也是為了陳松的這場招聘，自然認識陳松，因此對陳松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輕輕抱著自己的妹妹，撫摸著二丫的後背，彷彿哄孩子睡覺一樣，熟練的抱著哄了哄，然後才對陳松回答道：「叔叔你叫我大丫就行，我也是來找零工的，可是好像你已經招滿人了。」

大丫說這話的時候，輕輕嘆了一口氣，但表情卻沒有什麼委屈或者期盼陳鬆開後門的意思，只是平平淡淡的回答著陳松的問題，一對晶瑩明亮的大眼睛之中，眼神中充滿著堅毅。

陳松可以看到大丫略乾澀的臉蛋上，竟然有著一股凍傷的痕跡，想來是剛過去的冬天，並沒有注意好保暖，所以讓女孩嬌嫩的臉凍到了。

不過二丫的臉蛋卻還不錯，並沒有什麼凍傷的樣子，反而水水嫩嫩，雖然臉蛋比較臟，但可以看得出皮膚不錯。

陳松並沒有接大丫的話，反而是看向旁邊站在大丫身後的老人身上。

這個老人走路顫顫巍巍，卻在剛才人群中死命護著大丫和二丫，枯瘦如柴的手臂，粗糙褶皺的手指。在看到陳松看著她們一行三人的時候，這位老人下意識的將大丫和二丫拉到了自己身邊。

「大丫，我們走。」

老人拉著大丫的手，走著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出了人群。

大丫被牽著手，另一隻手抱著二丫，跟在老人身旁，在快走出人群的時候，還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陳松，明亮的大眼睛猶如一顆紫黑色的大葡萄。

他們走路的速度很慢，慢的讓人心驚。

「好了大家散了吧，我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需要的人已經足夠了，大家回去吧。下次若是有需要，我們會再找大家的。」陳松站在人群中，看著那三人離去，這才對著這圍著的人群高聲說道。

人群有些騷動，畢竟剛才差點弄出踩踏事故，心裏還有點害怕。

現在看到種植廠這邊真的不再需要人了，頓時死了心，紛紛離開，各回各家！

等大家走離開了，陳松這才走回種植廠，跟著老支書問道：「三爺爺，你知道剛才那兩個女孩子嗎？」

老支書回憶了一下剛才的那兩個孩子，片刻後就回憶起來：「是那兩個娃啊，倒是個苦命的孩子，這事說來話長。」

陳墨轉過身，他也升起了好奇心，和陳松專心聽著老支書講故事。

「你知道崔家村吧？就是你二姐婆家的那個崔家村！」老支書隨口說著，突然一愣，旋即想到關鍵之處，有些尷尬的改口：「哦，對了，不好意思，反正就是那個崔家村。」

陳松和陳墨相視一眼，有些苦笑的搖搖頭，示意老支書繼續說。

「崔家村可不屬於咱們縣，是隔壁縣管轄的。隔壁縣的計劃生育管的那個虎哦！咱們十裡八鄉的，村長和支書一般都是宗族裏的老一輩擔著，就像我這樣的，所以對自己村裏抓計劃生育當然不會那麼嚴了。」

「可崔家村可不一樣，他們村的支書啊，是隔壁縣直接任命的，當初在大公社時代上台的，是個認死理的官，這不，要說一般時候，也沒什麼不好，但是前幾年吧，出了件大事。」

「什麼大事，我們怎不知道？」

陳松和陳墨同時開口問道。

「墨娃子才時候20出頭吧，整天就想著隔壁的小姑娘。松娃子你就更小了，那時候才16歲，一天天宅在家裏，連上工你都不去，出了事你們也不關心啊。」老支書嘿嘿一笑。

陳松和陳墨尷尬的點頭，然後訕笑了一下。

「我記得那時候隔壁縣正要搞計劃生育大盤查，大晚上的硬生生的抓了很多生了娃娃的婦女去結紮啊。很多家庭風聲鶴唳，都打算跑路，過了這段風聲再回來。」

「大丫和二丫的媽媽，就是那時候被抓走的。那時候她們兩娃的媽媽，好像是剛生了二丫沒多久，孩子媽還在家裏床上坐月子。那些縣裏來的執法人員，就這麼衝進了他們家，把孩子媽給強行送到了衛生院，做了結紮。」

說著，老支書微微一頓，彷彿是在回憶那時候，語氣開始顫抖起來了。

「那群畜生啊，那孩子媽可是剛生了二丫，還在坐月子呢，這被強行結紮，哪有那麼容易，這不搞出了一個大血崩，這人就這麼沒了！」

「大丫和二丫他爸，跟著執法人員到衛生院的時候，是想衝進去救人出來的，被人打了半死，沒想到這沒救出來，竟然是真的在也出不來了！」

「這事鬧這麼大，還死了人，縣裏自然是鬧出了大風波，不少人被革職了。大丫二丫他爸還去縣政府抗議，也沒個結果，只聽到被開了幾個小角色，這哪忍得了啊？他就想著去省裡告狀……」

「沒想到，在去省裡的路上被打了，被打成了腦震蕩，據說腦子壞了，變得瘋瘋癲癲。這下好了，這事鬧得越來越大，崔家村所有人都起來抗議了，這事驚動了省裡，據說當時還是省裡二老板的周市長親自來處理的。」

「該革職的革職，該查辦的查辦，還把計劃生育工作停了一段時間，禁止執法人員粗暴執法，這件事才平息下去。」

「這事是完了，但是崔家那個男人，瘋瘋癲癲後，趁著家裏人下地幹活，不知道跑哪去了，家裏老爺子經歷了這麼大的悲痛，也折騰不住病重走了，就留下了一個老太太，還有個當時還是四五歲的小女娃，一個剛出生不就的小女嬰。」

「沒想到，這兩個娃娃都這麼大了！」

老支書說到這，渾濁的眸子裏閃爍著一絲懷念之色，忽想起剛才那兩個孩子。

「這兩孩子，不知道怎麼長大的，得吃了多少苦啊。」

陳松心中暗暗嘆氣，大丫二丫這境遇，可比自己從小不受母親待見這種程度，可慘的多！

一想到這，陳松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剛才大丫看著自己的那雙眸子，眸中閃過的堅毅和不屈，心中微微一動，旋即立刻起身朝著外面跑去。

「三弟，你去哪呢？」

陳墨看著陳松突然跑出去，喊了一聲，但陳松卻彷彿沒聽到，腳步邁的飛快，片刻就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