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陳松來換班，大牛並沒有走，在病房裏熬了一晚。

炎熱的酷夏過去後，隨著秋天的到來，天氣也開始轉冷。

深夜的寒秋開始顯現出它的清冷，特別在醫院，本就是一個冰冷的地方，晚上更是寒霜露重。

大牛穿的還是單衣，陳松自己也覺得有些冷了，去醫院外的小供銷社搞了兩套薄被子，和大牛湊合了一晚上。

清晨護士交班的聲音喚醒了兩人，病床上大牛父親還熟睡著。

「去洗把臉吧，查完房後，李醫生就會安排手術，時間不早了。」

陳松看著大牛臉上還帶著疲憊，神色還有些擔憂，安慰了一句。

大牛沒說話，點點頭就去洗了把臉。

過了一會，整個樓層開始熱鬧起來，大部分住院的病人都醒了，陪護的家屬也開始動騰起來，大牛父親也被喧鬧聲吵醒。

「你們沒睡好吧，這一天天還要照顧我，看你們兩個黑眼圈都這麼重了。」大牛父親有些難受，那自己兒子大牛還好，畢竟是兒子，讓他苦點守著還說得過去，至於陳松，雖然他們兩個一起長大，但跟自己卻沒啥關係，要說親戚，也得往上數好幾代才夠得上。

讓他照顧自己，還是覺得不太合適，於是感激的對陳松說道：「還麻煩陳松你這個娃來照顧叔我，真的是太麻煩你了。」

「叔，你就安心吧，跟我見什麼外啊！咱們啊今天就好好做手術，沒幾天就能出院，到時候大牛接下來就不用這麼辛苦了。」陳松無所謂的擺擺手。

來省城畢竟本身就是在他的計劃之內，其一是幫助大牛父親治病，其二就是考察市場，確定接下來的計劃，現在兩個目標都在穩步進行，順手來照顧下大牛父親，不說別的，以後也能讓讓大牛更好更安心的幫助自己，不用再為家裏擔心。

不像之前屯大豆之時，雖然大牛一直守在縣裏的倉庫裡，但是家裏還是不怎麼放心，還需要麻煩鄰居照顧。鄰居照顧畢竟沒有大牛自己那麼細心，大牛又不好指責他們。

「咱村裏啊，像你這麼好的人不多了，你父親當年跟你一個樣，對人熱情，所以那時候村裏的年輕人都服他，要不是那十年動蕩，說不定當年我們幾個都跟你爸出去組建築隊了。」

大牛父親陷入了回憶，不僅誇了陳松，還對陳愛國當年也說叨起了幾句。

陳松笑著，沒想到陳愛國當年還有這威望，這家裏也從來沒說過。

「叔，放心吧，過段時間，你就可以和我爸喝茶聊天打打牌了，不用整天在屋裏待著了。」陳松安慰著大牛父親。

「好好好，到時候就讓大牛跟著你乾大生意，你可別嫌棄大牛笨啊，使勁使喚就行！」

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反而旁邊的大牛有些幽怨，彷彿是被拋棄的傻兒子。

一番談話，大牛父親對即將手術的心情也平穩了下來，眼神平靜的等著。

過了一會，李繼科就帶著一群小醫生和護士過來查房。

「叔，感覺怎麼樣？」李繼科這幾天出現次數不多，但每次都很重視大牛父親的病情狀況，一直關注著他的身體情況。

「感覺還可以。」大牛父親回答。

李繼科拿過護士遞過來的幾張紙，仔細的看了一下數據，微微點頭。

「叔，沒事啊，不用擔心，身體調養不錯，已經達到了可以手術的條件，待會就讓護士給你說一下術前事項，按照原計劃進行手術。」

「謝謝醫生。」大牛在旁邊感激的握著李繼科的手，李繼科點點頭。

「麻煩李主任了。」陳松在旁邊稱謝。

「都是朋友，你是我我師弟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不用道謝，這是我們作為醫生的職責。」李繼科對陳松露出笑容。

旁邊的一些小醫生和護士們心中暗想，什麼時候大魔王李醫生會對病人家屬這麼和氣了，上次那個廳長的父親來醫院，也沒見他這樣。

陳松不知道那些小醫生和護士們怎麼想的，對李繼科的幫忙感激在心。

說了幾句，查完房，李繼科就到其他病房去查房了，留下了一個小護士在這裏跟大牛父子兩說著術前事項。

小護士正是之前陳松守夜時候，值班的那個護士之一，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她一邊和大牛父子說著一些注意事項，一邊偷偷瞥著眼神看向陳松，臉色紅紅的。

慢慢說完了注意事項，大牛道了個謝，小護士搖著手表示不用謝，磨磨蹭蹭的來到旁邊的陳松隔壁，低著聲音，訥訥的開口：「陳松，你今天有空嗎？」

「嗯？」陳松原本正在考慮接下來的商業計劃，突然被這個小護士打斷，有些心不在焉：「你說什麼？」

「今天晚上，我不用值班……」小護士雙手扭動著，低著頭，臉色羞紅瀰漫到了耳邊。

「抱歉啊，我今天晚上有事。」

陳松一看眼前的小護士的樣子，心裏有些納悶，自己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魅力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的是村裏鄉下的那些舊衣服，款式很老，磨損也比較嚴重了，鬍子因為好幾天在醫院也沒刮，頭髮也比較長且雜亂，整個人並不算是特別整潔。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都能被小姑娘看上？

眼前的這個小護士也只是二十歲左右，其實和陳松年紀相仿，要說配不配得上，倒是其次，就是小護士怎麼看得就看上一個鄉下來的小夥子呢？

在這個時代，可沒多少人願意嫁到鄉下去。

聽到陳松委婉的拒絕，小護士明顯臉色有些不開心，耷拉著一張小俏臉，獃獃的哦了一聲，落寞的轉身離開，繼續去護士台忙活了。

護士台的幾個護士紛紛圍在小護士身邊，問著她主動出擊的情況，卻發現她明顯鬱鬱寡歡，立刻就知道了出師不利，紛紛為她打抱不平。

沒一會兒，陳松就把小護士的事情忘在了腦後，因為李繼科醫生已經讓手下的實習醫生叫大牛父親去手術室了。

陳松幫著大牛把他父親弄到活動床上，和大牛推著床到手術室，看著大牛父親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外，走來了李繼科醫生和他前面的一個老者。

「介紹下，這位就是我的老師，省醫大的神經科王教授，也是咱們醫院的神經科權威專家。」李繼科向兩人介紹了自己老師。

「王教授，今天麻煩你了。」大牛和陳松感激道。

「你們是小張的朋友吧，小張給我打電話了，聽說陳松你曾經還救過醫療隊的人，好啊，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還客氣什麼，今天我一定盡全力，放心吧。」

王教授帶著笑容，狠狠誇獎了一番陳松當初救張副主任那次醫療下鄉的事情。

「應該的應該的，謝謝王教授了，謝謝李醫生。」

寒暄了幾句，王教授和李繼科醫生就進了手術室，手術室的大門關上，門上面正在手術的紅色燈光亮起。

大牛坐在旁邊的老舊椅子上，靜靜地看著那塊紅色指示牌。

陳松走到隔壁的窗戶邊上，看了一眼窗外的風景，來來去去的人流，彷彿在訴說著人生的生離死別喜怒哀樂。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過了頭頂，手術室上的紅色的指示牌，暗了下去。

大牛立刻站了起來。

李繼科醫生擦著汗走了出來，大牛連忙迎了上去，陳松也靠近他們。

「放心吧，手術很成功，現在等麻醉過了，就可以出來了，到時候修養一個月，就可以嘗試下地走路，多鍛煉說不定很快就能和正常人一樣了。」

「謝謝李醫生。」大牛欣喜若狂，抓著李醫生的手臂激動起來。

李繼科笑了笑，推開興奮的大牛：「好了，我老師還在裏面收尾，我就跟你們出來說一聲，免得你們太擔心。」

說完，李醫生又走了進去。

沒過多久，王教授和李醫生和護士們走了出來。

大牛又是上去一陣感謝，陳松也在旁邊感謝著。

大牛隱蔽的掏出幾個紅包，想要推給醫生和護士，卻被王教授和李醫生推了，大牛還想硬塞到他們白大褂中，陳松拉了一把大牛，搖了搖頭，大牛這才放棄。

「你要是真想謝謝他們，就去訂一個錦旗送到院辦就行。」

大牛這才恍然大悟的點頭應下，把紅包重新塞回自己口袋中。

一會，大牛父親就被推了出來，送回了病房。

大牛看著閉著眼熟睡的父親，默默的留下了眼淚，十年癱瘓在床，其中滋味，如何能體會，現在終於能成為一個正常人，大牛從小吃得苦也變得值得。

守得雲開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