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色還沒太黑，陳家四人就離開了崔家村。

來時是走路，回去的時候，陳松找了一輛驢車，幾人坐在上面，卻沒有太多說話的心情。

驢車上的氣氛有些沉悶，帶著耳邊微微吹起的涼爽秋風。

不過，只是片刻，陳娟輕輕地啜泣聲就在驢車上響了起來，伴隨著驢車車軲轆轉動的聲音，隨著秋風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陳家父子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番，都不知道怎麼安慰陳娟，只能輕輕嘆氣。

一路無言，驢車的速度還是挺快的，大半個鐘頭後，幾人就到了陳家坳，回到了陳家老宅。

黃芩和大嫂正帶著四弟陳根坐在院子裏，等著大家回來，看到幾人帶著陳娟回來，頓時走上前來，圍住了陳娟。

黃芩是個重男輕女的傳統家庭女人，但這並不代表不愛自己的女兒，不管怎麼說都是十月懷胎，肚子裏掉出來的一塊肉，十幾二十年養大，怎麼可能不愛，就和她對待陳松一樣，哪怕是不喜歡他，偏袒其他幾個兒子，但自己兒子終究是自己兒子。

「我可憐苦命的娟兒，快跟媽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黃芩一手拉著陳娟，哪怕是夜色比較濃，但也清楚的看到了她臉上的淤青和身上的傷痕，頓時心疼起來，下意識就想要撫摸陳娟臉上的淤痕，卻被陳娟躲開了。

「殺千刀的，是不是崔友仁打你的？你看你的臉，哎呦！」

黃芩原本濕潤的眼眶頓時就又紅了，淚水又開始流淌下來。

「媽！」

陳娟一股腦就撲進了黃芩懷中，抱著黃芩的腰，大聲放肆的哭著。

之前在崔家，陳娟雖然也投入陳愛國的懷裏哭過，但畢竟是對父親，還是略收斂了一番，但眼前是母親，陳娟很快就放開了自己，放肆的大哭來釋放自己的壓抑和難受。

黃芩被陳娟這一擁抱大哭，一下子有些懵，下一刻才反應過來，抱著自己女兒安慰著拍著她後背，自己也是淚流滿面。

「苦了我女兒了，那個殺千刀的崔友仁，老娘下次一定給他好看！」

「媽，不用了，我打算離婚了。」

放肆的大哭了一會，釋放了心中的難受後，陳娟心情似乎好了許多，眼中淚水也停了，聽到黃芩對崔友仁的咒罵，摸了摸眼角，放開懷抱，看到溫柔看著自己的母親，心中一暖，然後說出了離婚的話。

「啥，離婚？」黃芩先是一愣，然後才驚叫起來，語氣帶著滿是不可置信和擔憂，連帶著聲音也高了幾個音：「那怎麼行，你們可是領了證過彩禮在紅旗下宣誓的夫妻，離婚那是什麼行為，那還要不要名聲了，以後你在村裏怎麼抬得起頭！」

陳娟聽到母親的反對，原來心裏的那一抹暖意頓時變得冰涼，臉上委屈起來，確實不敢反駁接話。

「媽，二妹竟然這麼說，肯定是有隱情，先看看大家怎麼說？」

大嫂鄭良娣抱著睡的正香的侄子，對這個受了夫家刁難的二妹有些同情，下意識的拉偏架。

「你們是一起去的，快說說話啊！」

大嫂一把捏住自家男人陳墨的胳膊肉，擰了一把，讓他趕緊說話。

陳墨強忍著疼，看了自家婆娘，發現她正面無表情看著陳娟和黃芩，知道自己要是不幫忙說話，怕是晚上很難睡床，就走了出來安慰道：「媽，二妹這麼說是有原因的，你沒去崔家，是不知道崔友仁那個混蛋怎麼說怎麼做的，我要是二妹，也要和他離婚。」

陳松輕嘆一聲，知道自己母親是一個好面子，而且是把名聲看的比較重的，二姐要是離婚，她就有了個離婚的女兒，在村裏估摸著就是被談論的對象，誰都能說幾句，心裏肯定不樂意，這才不想讓她離婚，卻沒有太關注自家女兒為什麼要離婚。

「媽，那個混蛋一家子，這一年來不僅把二姐當丫鬟使喚，還時不時的家暴，那個混蛋還把姘頭領進了家門專門氣二姐，你說這樣一個夫家，二姐又何必再回去自討苦吃呢，不離婚等著再被打嗎？」

「這……」

黃芩頓時語塞，臉上難看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那個女婿，竟然做的這麼過分，還把姘頭帶回了家，這不是明擺了要讓女兒難堪嗎？虧自己還想著讓女兒在家裏住幾天散散心後再讓她回去，這不是再把她送進了火坑嗎？

「行了，就這麼定了。我們陳家話都放出去了，明天就讓娟兒和那個狗東西去縣裏民政局離婚，啥也別勸。這婚還是離了的好，崔家這門親，我們陳家看不上！」

陳愛國一錘定音，也算是給這件事定了性，陳墨陳松兩兄弟也點頭同意，沒什麼意見。畢竟連當事人陳娟自己都不想要過著日子了，還湊合在一起幹啥？

「我也沒說不離，我可憐的女兒……」說著，自顧自的拉著陳娟進了裏屋說話去了。

裏屋。

三個女人坐在床沿，說著悄悄話。

「娟兒，崔家那混蛋說你不能生，兩三年肚子都每個動靜，可是真的？」

黃芩知道這件事肯定是以離婚收場不會變後，就開始給二女兒陳娟打算後面的事情，畢竟她還年輕，而且和崔友仁也沒個孩子，總不能一輩子都跟在父母身邊，沒個男人依靠。

所以黃芩就想著以後再給陳娟說個親事，因此打算再問問清楚陳娟被說不能生育這件事，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哪家接親不是想著傳宗接代的，要是陳娟真的不能生育，以後再嫁的選擇可就真不多了。

這事還是要問清楚的！

聽到自家母親問這個，陳娟臉上有些難看，表情猶豫，不知道怎麼開口。

倒是隔壁坐著的大嫂先開了口，只見她揮著手低聲道：「媽，其實兩三年沒動靜也不算啥，我娘家那邊還有四五年才懷孕的呢，這完全得看運氣啊！」

聽到這話，黃芩的臉好看了一些，她也不太相信自己女兒身體有問題。

「其實……我偷偷去縣醫院查過，那醫生看了報告說我沒啥問題，讓我不要著急，要是好幾次都沒懷孕，就讓我帶著崔……那個混蛋也去醫院查一下，這我怎麼敢說……」

陳娟有些不好意思，猶豫片刻這才開口解釋了一番。

「啊，這事還能是男人不行？」黃芩沒太多見識，只是個農村婦女，而且年輕時候從蜀中逃荒到這，哪懂這些知識啊，一下子就驚訝了。

「娘，這算什麼，現在醫學可發達了，我聽隔壁那些女人說過，隔壁楊家村那個輕巧妹子，不就嫁了個男人，三年沒懷孕嗎？後來查出來是男人不行，所以啊，二妹這事，恐怕還真不一定是運氣的問題，說不定真的是崔家那個混蛋……」

最後的字眼，大嫂沒有說出口，但是裏屋的三個女人卻是心領神會。

「到時候，咱去縣醫院給你再查一查，你就安心在家住下來先。良娣啊，娟兒在這住幾天沒事吧？要是覺得擠了，就去松娃子家。」

黃芩安慰了下陳娟，想著既然有其他原因，就給陳娟去縣醫院查一下，有了結論才安心。但一想到這段時間要留女兒住下，但三個兒子已經分了家，隻好問起自己兒媳能不能讓陳娟先住下，畢竟老宅的房間還是有一個空的。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