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到這了。以後的路，鈴音就交給你了。」離門幾米遠，堀北學停下了腳步，最後回了一次頭，看了眼西校區的大門方向，心不在焉地伸出了右手：「能握個手嗎？」

「好。」所謂的握手，不過是兩個人將雙手放在一起的行為，綾小路不明白剛剛還心不在焉的堀北學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鄭重。

「這就是男人的承諾，雖然你是神座出流，但我還是能給你上一課，期待你懂的那一天。」堀北學的那隻手蘊含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明明沒有用力卻給了綾小路沉重的感覺。

「後會有期。」

堀北學留下一句話道別，走向正門。

……

「踏踏踏……」綾小路的聽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晰過，各項能力啟動，他瞬間定位到了腳步的位置——那是他從前耳朵未曾達到過的距離。

「等等！」［為什麼要多管閑事呢。］說出這句話綾小路就後悔了，剛剛失去理智的他幾乎是依照本能留住了堀北學。

「怎麼了嗎？」堀北學一隻腳踏出大門，身體剛剛好在校園與外面的分界線上，剛剛抬起的後腳跟被綾小路叫停，回過頭來，對上綾小路的瞳孔，漆黑的眸子裏，星光一樣的點點金黃閃爍，彷彿望著正片星空，堀北學差點陷了進去，不過好在那些光點很快黯然褪去，堀北學一度懷疑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

「聽。」綾小路閉上了眼，步點急促，甚至能聽到劇烈的喘息，衣服在風中獵獵作響。

堀北學模仿著綾小路的動作，側耳傾聽，可他自認不錯的身體素質與五感，沒有反饋給他任何信息，堀北學不禁有些無奈：「超高校級確實不是我能比擬的，在他們才能的領域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

「……哥……」

他好像也聽到了，隱隱約約的，他曾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他已經好多年都沒聽過的聲線。不過現在他根本沒有餘地會去疑惑這是誰的聲音。

「鈴音。。。」

聲音變大，「踏踏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終於變得和尋常說話的聲音一般大小。

「哈！呼…哈…趕上了。。。」上氣不接下氣，堀北鈴音倚著綾小路的身體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現在在她眼裏，綾小路跟周圍的景色沒什麼兩樣——都不在她視野裡。

「你。。。」堀北學顯得很驚訝。

［為什麼會遲到。］通常都會這麼問吧。

「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關係。」

……

他沒有詢問原因的必要，因為，她最後還是來了。同樣的，他也很清楚她是抱著怎樣的覺悟來出席這個告別的，哥哥不會訓斥這樣的妹妹。

「看來你順利改變了呢。」堀北學鬆了口氣，好像放下了什麼包袱，滿臉的欣慰：「不對。。。應該說，你順利恢復成原先的自己了啊。」

「我花了一年。。不，好幾年。為什麼我不能早一點，更快恢復成我自己的模樣呢。。。我實在是後悔不已。」

曾經一直追尋著哥哥的後背，活在堀北學陰影裡的堀北鈴音，從今天開始，不存在了。曾經的讀書和運動，從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著和哥哥證明自己，為哥哥活著。

堀北學點點頭：「那麼，你以後想怎麼做？」

「我不想再追隨任何人的背影了，我要尋找隻屬於我自己的路。然後。。。我希望我能引領同學走到最前面！然後！為了找到自己的路而和夥伴們在學校裡一同學習！」

她的回答毫不猶豫，且清晰堅定。看得出，她是經歷過問心，準備充分後，來為她畢業的哥哥提交一份屬於自己的完美答卷。

——１周前，小公園——

「你哥哥快要畢業了吧。」

剛剛正和綾小路討論C班瘋狂的躁動時，語氣急促的堀北瞬間沉默了。

「……是。」

「那麼，你想交上一份怎樣的答卷？」

「……」

「你了解這所學校的構成嗎？」神座出流的事情不久就會暴露，綾小路也不在乎堀北早幾天知道，不過若是有效的利用起來——雖然他自己沒有感情，但心理學家的才能並不妨礙他利用別人的感情。

「什麼意思？高層，老師，ABCD班，學生，你在說什麼？」堀北感覺自己受到了嘲弄，綾小路居然會問出那麼白癡的問題。

「你去過東校區嗎？」

堀北好像意識到綾小路接下來的話題了，不過還是白了他一眼：「我們西校區的學生是不允許擅自離校的，甚至與外界的聯繫都會被屏蔽，誰像你一樣，寒假還能出去的。」

除了擅自離校，進入其他兩個校區同樣是會被攔下來，要求出示學生證明的。堀北對於東校區的理解只有眼見的一棟棟實驗樓。其實並不是實驗樓，而是一個個才能研究教室，不過兩者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東西。

「S班，超高校級的才能者。裏面都是些這樣的學生，也是你哥哥一直以來追逐的目標。」

堀北沉默了，她好像理解了綾小路的意思。

————

「你知道我把你拒之門外的最大原因是什麼嗎？」堀北學把行李扔在腳邊，縮短了堀北鈴音的距離，從差一點離開的距離解脫出來。

從未有一刻，兩人心靈的距離如此相近過，鈴音也抬起頭直視學的雙眼：「大概。。知道一點。」

堀北學笑了。這是鈴音時隔多年再一次見到哥哥的笑，也是綾小路入校以來第一次見到。堀北學把視線轉向了綾小路：「我確實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告訴她。」

綾小路只是說了堀北學的目的，以及一部分S班的信息。至於他人的內心，那從來都是綾小路的未知領域。堀北鈴音那天是抱著複雜的心態離開的，最後的答案，終究是要她自己來想的。

堀北學說出了真正的原因：「我把你看的很重要。」

「唔！」鈴音猛地抬起了頭。如果說鈴音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只是掙脫了枷鎖，那學的話無疑是枷鎖的那把鑰匙。

「我在年幼的你身上見識到了巨大的才能，雖然還不成熟，但我能看見璞玉的光輝。只要經歷過磨練，不久就能掌握到足以超越我的能力。」學又拉近了一步，抬起手想要摸摸鈴音的臉，不過手在半空停住。

「可是。。。這樣的你卻被我這個幻影困住。你卻片面地斷定自己比不上我，將我作為你的終點站。」他很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裏，剛入學一年，面對S級失敗的他，將希望放在寄予厚望的妹妹身上。

「你比別人更堅強，更溫柔待人。」開學時的那個黑長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學輕撫著鈴音的短髮：「有件事，我瞞了你好幾年，必須跟你道歉。」

「道歉？」

「我們的關係會變成這樣，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身上。」

「什麼意思？」

「我以前說我喜歡長頭髮，對吧？那是我隨口編出的謊言。」

「咦？真是過分呢，哥哥。」鈴音撲到學懷裏，綾小路敢保證，他從未見過鈴音這麼小女生的撒嬌模樣。

「兩年後，我在正門外等你。讓我看看你最後的成長吧。」

「好，我一定會全力以赴，戰鬥到最後的。」

「綾小路，我就鈴音就交給你了。兩年後，我期待你和鈴音一起站到我面前的那一天。」學的話讓鈴音把臉深深埋進了學的胸膛裡。別人不知道，熟悉妹妹的他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只可惜。。。他看了眼綾小路，嘆了口氣。

１２點半了已經，車來了，雖然依依不捨，學還是將鈴音身體扶正，放到綾小路身邊，慢慢走出了正門。

「後會有期。」話從綾小路口中輕吐，這不是他見到的第一個，向超高校級發起衝鋒的凡人，他還親手點燃了下一代的火炬。這是一個綾小路看不透的男人，明明是一場無法勝利的戰鬥，他卻能一直堅持下去。

鈴音一直盯著正門，綾小路也一樣，就算已經看不到哥哥的背影，兩人仍舊一動不動。

「謝謝你，綾小路。」如果今天他不在的話，如果他沒有談話拖住學的話，雖然學自己也有拖延的意思。今後兩年別說哥哥的身影了，連聽聲音鈴音都無法實現了。

鈴音是今天早上才下的剪頭的決定，匆忙中就連手機也放在了宿舍，與其結束後回去拿手機，不如直奔正門比較快。

綾小路輕輕擁住了她：「哭吧，沒關係的。」

「別。。。別這樣。」堀北掙紮起來，想要逃脫綾小路的懷抱。旋即，她的動作又停了下來，身軀輕輕抖動，抽噎的聲音，整個人都伏在綾小路的身上：「我明明。。。終於發現到自己的錯誤。。。」

大片淚水沾濕了綾小路的胸襟：「卻又和哥哥分開了。。。」

「好寂寞。。。好寂寞。。。」

「綾小路。。。你會不會。。。有天也離開我。。。」

「放心，不會的。」鈴音還用用處，今天和那天所做的一切能極大程度加深她心中綾小路的比重，她是綾小路控制D班，最重要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