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陷入了兩難境地。

答應這個人幫他肯定是不可能的，太宰治說把這個人交給他處理，肯定不是想看到他直接把人放了的結果。

而且就李澤私心裏講，他也不想幫這個人。這一聽就是個白眼狼慣犯了，原主中原中也以前怕是沒少受過他們使喚，但是現在還想來使喚他就免了吧？他可不想為了這種倒灶玩意兒把自己搭進去。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不想殺人。

剛剛在下面還能說是正當防衛，但如果現在對這個傢夥出手，他就是主觀上的殺了人了。一旦越過這條界，他就很難再回到現在的這種心態了，殺人對他來說只會越來越容易，就像他最開始殺妖除鬼時一樣。

他不想看到父母對他露出失望的神色。

李澤有點急躁起來，偏偏這時候太宰治又在邊上風言風語：「這可是第二次了哦，中也，你還打算放過他嗎？兩年前他們捅你的那一刀你已經完全好了傷疤忘了疼了嗎？」

好傢夥，這些人兩年前還捅過中原中也一刀啊！那他究竟是怎麼有臉來向中原中也求救的啊！？難不成現在身為黑手黨幹部的中原中也以前是個他們可以頤指氣使的受氣包嗎！？

真的，他對中原中也的初始印象可是牛批哄哄的黑手黨大佬，但了解得越多他就越覺得對方像個小可憐。要不是中原中也的過去確實慘得一批，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不對勁了！

李澤沉重地嘆了口氣。再一再二不再三，既然對方是已經朝中原中也動過手的渣，那他也沒必要努力去護住這傢夥的命。他看向自己帶過來的人，「該怎麼處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他直接轉身就走。

這地方現在實在是讓他窒息。

那個羊的成員還在後面哭喊著中原中也的名字，只不過這一次那個背影再也沒有回一次頭。

太宰治看著他離開也沒有叫住他，只是在羊的少年趴在地上驚恐地仰頭看著他的時候，臉上帶著陰鬱的笑容在他面前蹲下。

「最後一點價值，用完了呢。」

羊的少年恐懼地牙齒打顫，中原中也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當他聽到這個惡魔在自己耳邊低聲說「隨便一釣就上鈎的蠢貨」時，才隱隱約約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他企圖讓中原中也看清楚這個人的陰謀，卻發現那個人已經再也不信任他了。

「在你帶著那些廢物來伏擊我們的時候就該想到吧？真以為中也還會信你的鬼話？」

黑髮的陰鬱少年嘲笑著，「還是說你還抱著不切實際的期待，覺得中也會護著你？明明已經覺得中也不會放過你了吧？」

「如果能讓中原中也背叛港口黑手黨自然再好不過，若是行不通的話，就把雙黑一起解決掉；反正中也是不會放過我們的，與其等他來殺掉我，不如由我先動手。」

「——你，是這麼想的對吧。」太宰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跟你現在的那個首領真是如出一轍的愚蠢。」

他喟嘆道：「你不會真以為中也會浪費時間來針對你吧？明明已經是被拋棄的東西了。」

被摁著趴在地上的少年似乎是想通了什麼，震驚地看著他：「是你！？」

太宰治微笑：「是我。」

中原中也不會浪費時間在羊身上，但他完全可以利用這些人的小心思。比如給他造成中原中也並沒有放過他的錯覺，比如給他的首領造成中原中也還對羊有一絲感情的錯覺，比如他們可以藉助羊在中原中也心裏的地位來使他背叛港口黑手黨的錯覺。

「順便再給你個好消息吧，」他起身站直，「兩年前港口黑手黨沒有對羊趕盡殺絕，其實是中也開口放過你們的哦。」

當然現在對你而言還是不是好消息就不得而知了。

太宰治背過身不再去看那人彷彿天塌地陷般的表情，轉而撥通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森先生，可以開始收網了。」

電話裡傳來森鷗外愉悅的聲音：【辛苦了，太宰君。】

「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就不要再來打擾我入水了啊。」太宰治癟癟嘴裝模作樣地抱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沒有比太宰君更可靠的人了嘛。】

「嘁。」太宰治毫不給臉面地掛了首領的電話。

「讓我看看，哪個地方適合入水呢……」

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忙音，森鷗外無奈地笑了笑，然後轉頭就撥給了自己的另一位幹部。

中原中也的那輛紅色機車還被放在港口黑手黨的地下停車場，李澤獨自離開的時候可沒想過這個點壓根打不到車，只能開著異能力飛回去。但是飛到一半，他的手機響了。

他還是第一次控制異能力讓自己起飛，半途突然來個電話驚得他差點從空中掉下去。

本來心情就很不好的李澤頓時更加暴躁了，直到他看到了來電顯示。

——首領。

同樣是大半夜，同樣是來自首領的電話，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李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他按捺住自己煩躁的心情，接起了電話：「喂，首領。」

【中也君，在忙嗎？】

李澤真的很想說自己在忙，因為他預感到這倒灶首領可能又要大半夜讓他去做事了。但是如果說自己在忙，對方很可能會問自己在忙什麼，那他還得現編借口，被拆穿了更麻煩。

稍微權衡了一下，李澤還是痛心地回答：「剛剛忙完，正準備回家。」

所以首領，講點良心，體諒一下大半夜的剛·剛忙完的下屬吧！

但森鷗外顯然是沒有良心的，他聽到李澤的回答後故作驚喜地說：【那太好了，這裏剛好又有個任務需要你去解決一下。】

李澤：「……」

他深吸了一口氣，仗著沒人看見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語氣上挑不出任何問題：「我知道了，首領。請問是什麼任務？」

【今天晚上伏擊你們的勢力太宰君那邊已經調查清楚了，冒犯港口黑手黨的人自然不能姑息。中也，接下來，就由你來接收他們的勢力吧。敵方的具體勢力點會由黑蜥蜴帶過去給你，你直接聯繫廣津就行了。】

「……是。」

等森鷗外掛了電話，李澤沒控制住自己的異能力，一腳在水泥地上踩出一個坑。

狗屎首領！這麼壓榨未成年！港口黑手黨吃棗藥丸！

話雖這麼說，但實戰確實是快速掌握異能力的一個好辦法，只不過這個實戰不怎麼符合李澤的三觀罷了。雖然他一早就料到成為中原中也後遲早會有主動傷人的一天，但這一天來得著實也太快了。

黑蜥蜴帶給他的敵方勢力的圈定點並不多，只是四個主要的點，李澤一個個挑了過去，就像他以前去凶地除凶靈時一個個口子堵過去一樣。他沒有刻意去傷人，但交手的過程中出現的不可避免的傷亡就沒辦法了。

在最後一個點，李澤堵到了對方的首領。

對方的首領猶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外面已經被黑蜥蜴的人圍了起來，李澤一步一步靠近對方，正準備動手把人打暈了抓回去，卻猛然感覺自己的心臟一突，一種異樣的暴躁情緒湧上心頭。

對面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原本還有些驚慌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得意起來。

「哈、看來是真的有效啊，那個人沒有騙我，那東西是真的能對你起效啊，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

他大笑起來，刺耳的笑聲讓李澤心裏越發煩躁，一股暴虐的情緒幾乎就要噴湧而出。

重力異能的作用範圍迅速擴大，整棟樓都開始搖晃起來，把整棟樓的出入口都封閉起來的敵方首領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他警惕地朝著一直沒有回應的李澤看過去，只見他的臉上已經開始慢慢攀上了古怪的花紋。

李澤隻覺得自己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一種想要把周圍的一切都毀掉的衝動難以克制，身體裡好像有什麼過於強大的力量即將沖體而出。

該死，這個中原中也的身體裡不會還有什麼封印之類的東西吧！？

他當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緊急在自己左手手心畫了一個封印的符咒，接著就再難控制自己的行為。

整棟樓開始遭到毀滅性的破壞，上層的建築大塊大塊的塌陷，而站在殘垣斷壁中央的橘發少年還在不停地掀起地面的岩塊不知疲倦地破壞。

原先同處一室敵方首領被壓在了廢墟下。

而在廢墟的不遠處，黑髮鳶眼的少年冷眼看著他發瘋，在對方的身體開始有崩潰的跡象時，才走到橘發少年身旁，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眼中倒映出對方渙散的雙眼，他聽見自己冷靜的疑問：「你是誰？」

李澤的思維無法集中，但他本能地知道這種思維混沌的時候不能做出回答，於是太宰治眼睜睜地看著他暈了過去。

他半攙著對方，一腳踩碎敵方首領從那個地下空間搜尋來的異能實驗的共振儀器，眼底也不由地帶上些煩躁來。

即便是開啟「汙濁」，也不能把這個傢夥剝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