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泉回房時有意看了眼壁爐架上方的鍍鉻鏡框，原先匆匆掠過一眼的房間佈局突然變得有意思了。

鍍鉻鏡框裏裱了一張很大的羊皮紙，紙上寫著的花體英文，正是在餐桌上幾人默契點頭的童謠。

「十個小士兵」

白川泉翻了翻愛德華·阿姆斯特朗攜帶的物品，若有所思起來。

手裏摸著翻出的柳葉刀，輕薄的刃片閃爍著微光。

「系統，出來幹活。」

他低聲道。

「……」

無聲。

沒有任何回應。

白川泉目光微閃，玩味地笑了。

猜測似乎……沒有失誤。

翻轉手腕收起線條流暢的鋒利刀片，白川泉隨手將管制物品塞到枕頭下方。

看了眼床鋪，思考幾秒後，他躺了下去。

……沒有絲毫戒備心地入睡了。

——看樣子，大家都得遵守遊戲規則。

——循規蹈矩的死亡指南。

……在異能力無法使用的情況下。

第二天一早，打理洗漱完畢，白川泉剛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了驚惶的男管家背對著餐廳，正和維拉·克萊索恩說著什麼，姿態隱隱流露信賴。

沒有特意打聽，將看到的內容收入眼簾，白川泉懶散地走到餐桌旁坐下，緊接著就發現了一件堪稱驚悚的事——

十個小瓷人，碎裂了兩個。

十個只剩八。

「……」白川泉默了默，突然有些害怕。

雖然知道系統的「益智」遊戲一定會摻雜私貨，但也不必這麼兇險吧？！

照這個趨勢，自己能活過前三天嗎？

……白川泉認真思考。

等其他人陸陸續續從二樓下來，碎掉的瓷人象徵誰已經非常明顯。

安東尼·馬斯頓，以及女僕埃塞爾·羅傑斯，不見蹤影。

幾乎所有下來的人第一時間都看見了餐桌中央的變動，目光泛起訝異——即便都很快歸於平靜。

不管怎麼說，以安東尼·馬斯頓昨天活躍的表現，第一天就死去總是件讓人意外的事。

「阿姆斯特朗醫生。」

維拉·克萊索恩突然喚道：「能麻煩你為死去的埃塞爾·羅傑斯女士做個屍檢嗎？」

被點名的中年醫生愣了愣，很快點頭：「沒問題。」

「那就好。」維拉·克萊索恩嬌俏的語氣，倒真像是純粹沒見過世面的學校教師，十足的年輕姑娘語調，裙裝幾乎遮住腳面，她微微一笑，「我上樓去看看安東尼·馬斯頓先生。」

年邁的老人嗓音近乎在維拉·克萊索恩話語落下的同時響起：「不必了，還是我去看看吧，到底是年輕女子，也許只是馬斯頓起晚了。」

老法官勞倫斯·沃格雷夫說著沒有一個人會相信的鬼話。

眾人眼中咬著溫熱吐司的阿姆斯特朗醫生十分自然地接話：「等查看完埃塞爾·羅傑斯女士情況，我再和您一起上樓吧，畢竟您是年長者。現在先用餐如何？」

心知肚明是在座的其中一人動的手，白川泉依舊不耽誤胃口，心情愉快地解決了早餐才跟著男管家走進女僕的房間。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女僕躺在床上，看上去和安睡沒什麼兩樣，只有死灰的面龐說明了她的生命跡象。

阿姆斯特朗醫生在床邊俯下身，拿起她冷冰的手，翻開她的眼皮檢查，過了好幾分鐘才站起來，轉過身來。

「醫生……」男管家囁嚅著說，「她……露西……她……死了嗎？」

與六十歲左右的外貌年齡不符，男管家流露出快要哭了的表情。

男管家本人一定年齡不大。

這心無城府的模樣令白川泉都有些嫉妒。

他也想當個什麼都不管的傻白甜，系統不給他機會啊！

而且。

根據昨天女僕和管家的表現，白川泉有理由懷疑這兩人認識——至少，明確且交換了身份。

「Daza……維拉·克萊索恩女士說，她是被毒死的。」

白川泉眨眨眼，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Dazai……？」他補充完了男管家泄露的音節，好似無意地皺眉自語。

「啊！……什……什麼……太宰？」肉眼可見男管家有些慌亂起來，手忙腳亂。

「沒什麼。」阿姆斯特朗醫生站起身，以專業的態度開口，「沒錯，埃塞爾·羅傑斯女士死於毒物，確切而言，藥物過量。」

「你知道她昨天都吃了什麼嗎？」

「沒有什麼，所有食物都是她親自準備的，一直到昨天回到房間，她還和我說晚安。」

男管家情緒低落，傷心開口。

「那麼，是在回房後，有人趁她入睡給她喂服了過量的藥品？」

「誰會來島上還帶這麼多藥品，還是說，這就是『邀請』我們來士兵島的主人做的——只有他能提前準備這些東西……」

「阿姆斯特朗醫生，你帶了藥箱，不是嗎？」

維拉·克萊索恩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柔聲含笑道。

白川泉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他現在有些確定自己對於這位年輕小姐的既視感從何而來了。

如果看上去沒什麼人世經歷的男管家沒有故意說錯的話——

不愧是你，太宰！

腹誹著，阿姆斯特朗醫生聳聳肩，「我才不會做這麼明顯，不要侮辱我的醫德。」

維拉·克萊索恩——太宰治眸光微閃，有些興味，這是……從……說漏嘴的內容上……認識自己？

「不是，我確定她鎖好了門！這幾天都是這樣的！」

男管家爭辯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思緒。

愛德華·阿姆斯特朗搖搖頭：「不管是打開房門還是準備藥品，事實上，托馬斯·羅傑斯先生，你比我們更有機會做這種事。」

「怎麼可能……我不會……！」男管家大受震驚。

白川泉當然相信他，但面上依舊神色淡淡，甚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說不定你受夠了受她的壓製，仇恨堆積心裏，決定一了百了……正好，昨天來了這麼多客人。」

男管家綳著臉，快要哭出來了：「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我都不知道怎麼會在這裏！」

白川泉假裝聽不懂，走出房門與男管家和年輕的裙裝女士擦肩而過，往二樓唯一沒有開啟的房門走去。

「對了，二樓的房間有備用鑰匙嗎？」

男管家正要開口，維拉·克萊索恩在中年醫生身後笑了聲：「不用那麼麻煩。」

「……嗯？」

踏上樓梯的白川泉轉頭看她，年輕的女士目光平靜而含笑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