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克萊索恩不太痛快。

像是專門與她作對。

開槍殺了菲利普·隆巴德後，勞倫斯·沃格雷夫就徹底停手了，像是突然消磨了鬥志。

這個男人，和維拉·克萊索恩曾經「看過」的那個男人有著不同。

「既然如此，你這麼選擇，那也就沒用了。」維拉·克萊索恩閉眼自語。

出來任性這麼久，自己也該回去了。

不然，小矮子真的著急起來，可是會壞事的。

「快點動手，ra……我都想好怎麼離開了。」威廉·布洛爾倚著門框，懶洋洋地說。

「我又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威廉·布洛爾點點頭，認同道：「所以我不喜歡你。」

「不過，如果你想再休息一下，ra……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威廉·布洛爾打著哈欠。

「不許先對醫生出手，」離開前，威廉·布洛爾多添了一句，「ra……我要吃飯。」

維拉·克萊索恩在意地回頭看了眼大大咧咧走在走廊裡的威廉·布洛爾。

不喜歡……嗎。可誰讓他喜歡……

那個世界……可是有……

年輕女士收起了多餘的表情，即便是她，也難以對這位偵探生出惡感……

何況，另一個世界的「他」，根本就是這位偵探的同事。

無論到哪，名偵探先生都能找到照顧他的人。

朋友……那麼自己呢？

維拉·克萊索恩眼底生出疲憊與冷酷，那是背負一切的苦行者在穿過無窮無盡荊棘時的苦澀與麻木。

她坐在窗邊，拿起酒杯，向天空致意，腳下是空蕩蕩的大地。

而後，一飲而盡。

在滿是謊言的世界裏，不，根本就是謊言的世界裏，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虛無。

可是。

在追求終點前，還得再堅持一下。就一會兒。

只有無人認識的虛假世界裏，坐擁著近乎三分之一個島國本島勢力的黑色勢力首領才能縱容自己流露出軟弱的一面。

「織田作……我從來不是堅強的人啊……」

維拉·克萊索恩囈語般說道。

再睜眼時，所有的情感都被掃凈，只剩下冷漠與殘酷。

……

——既然活在這世上，便怎麼也免不了要向誰卑躬屈膝，繼而一步一步，壓榨他人辛苦攀爬，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奔跑吧！梅勒斯》

……

同天傍晚，白川泉就看見了濕漉漉的維拉·克萊索恩從門外一步步走進來，表情風輕雲淡，海水打濕的裙裝露出其姣好的身材曲線。

威廉·布洛爾哼了一聲，「晚飯了。」

維拉·克萊索恩沒有感情色彩地盯著最後活著的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回房間換了衣服才重新下樓。

白川泉不清楚這二人打什麼啞謎，桌面上依舊留著四個瓷人，顯然，不久前，邀請「客人」的歐文先生，已經死去了。

結合一下不見身影的老法官勞倫斯·沃格雷夫，阿姆斯特朗醫生愣了一下，就明白了事情來龍去脈，對於時至今日依舊活著的三人，不置可否，自在地吃著燉蛋。

沒有戒備。

威廉·布洛爾破天荒地把手邊留著的另一份食物推給了維拉·克萊索恩，「回去後好好睡覺，猝死了就功虧一簣了。」

沒有提及其他的勸說，他只是漫不經心地囑咐著。

對於維拉·克萊索恩挑眉的視線，威廉·布洛爾語氣不耐，別過臉，「看什麼看，亂步大人比你大！」

到了現在，江戶川亂步也懶得做那些自己也覺得沒意思的掩飾了。

維拉·克萊索恩嗓音沙啞：「我知道，計劃還沒開始。」

算是領情了。

江戶川亂步哼唧了兩聲，「如果不是你沒有故意欺負社長，我才不會管你。」

「反正一會兒亂步大人就回去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亂步大人才不幫忙呢！」

白川泉對上維拉·克萊索恩的視線，微微笑了笑。

「那個，亂步先生，」白川泉想了想，還是問，「為什麼一定要按照童謠的順序？」

「你沒有發現嗎？」江戶川亂步有些嫌棄，「不是按照順序，而是不主動按照順序，就會被安排啊！」

「可是，之前開槍的……」

「哦，那個啊，」江戶川亂步不甚在意，「沒有錯啊，你仔細想想。」

白川泉露出願聞其詳的表情，不論是哪個世界的江戶川亂步，這套虛心求教的姿態都很對他的胃口。

「笨蛋！」

「六個小士兵，捅了馬蜂窩；蜂來無處躲，六個只剩五。……五個小士兵，同去做律師；皇庭判了死，五個只剩四——」江戶川亂步重複了一遍，才揚眉笑了。

「阿加莎捅了馬蜂窩啊，不是很明顯嗎，幽靈可不是一個人！至於皇庭嘛……」

「你應該知道費奧多爾的想法才對。」

白川泉：「……」

不。

他不知道。

費奧多爾又是哪位？！

沃格雷夫老法官是誰，愛德華·阿姆斯特朗的記憶力非常清楚，但皮囊下的本體，白川泉再怎麼樣都不可能了解！

「對了，」白川泉還沒回過神，就聽到威廉·布洛爾皮囊下的江戶川亂步說，「明天早上你再殺了我吧，我才不要這傢夥，我討厭他，會做噩夢的！」

頤指氣使又任性的姿態，是江戶川亂步沒錯了。

白川泉默然，看了看不在意的維拉·克萊索恩，再看看歡快沒有被影響半分心情的江戶川亂步……

「……」

貴圈真亂。

看上去白川泉明白了很多，實際上還是一片茫然。

不過江戶川亂步不會無的放矢，這卻是事實。

白川泉點點頭，沒有異議地同意了。

維拉·克萊索恩嘴角微揚，隱晦地瞥了眼愛德華·阿姆斯特朗身體中的人。

年紀應該不算大，至少比江戶川亂步要年輕——這才會對於任性的名偵探如此順服。

若是年長者，即便寵愛信任，也不該是全盤接收江戶川亂步的肆意指示。

能毫不猶疑地答應殺死江戶川亂步——即便在是虛假的世界裏，底線不高，而且……

殺過人。

沾過人命並不算什麼大事，即便是自稱灰色勢力的武裝偵探社，裏面也有許多成員見過血。至於白道……合法殺人就更多了。

可問題在於，沒有提出任何質疑！

武裝偵探社不可能招收沒有底線的人，這是第一個否決的選項。

武裝偵探社和黑白兩道都有交情，作為武裝偵探社的門面，江戶川亂步認識哪一側的人都不奇怪。

政府、軍部……還是說，港口黑手黨？

三個選項可能性依次遞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