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白川泉揮了揮手機，目光看向依舊搞不清他和港口黑手黨關係的晶。

「……」

無聲的沉默中，少年揚起了一抹象著著善意的微笑。

「……說好了哦。」白川泉道，「說好的事情，不要忘記做哦，中原大人不會遇見性命之危……當然了，『羊』的大家……應該也不會。」

中原中也究竟是怎麼想的——白川泉不了解。

好似從一開始，被卷進港口黑手黨的家務事後，橘發少年就一直處於一種被脅迫的狀態。

中原中也沒有暴力破局的方法嗎？

這是個未知數。因為——中原中也絕無可能這麼做，從頭到尾，他都打定了主意順其自然，而不是打斷追尋真相的旅途。

幾乎以一人之力撐起整個組織的「羊之王」，怎麼會什麼都不做打算呢……

森鷗外要挾的同伴性命安危，只是一個合作的台階。

無論是中原中也還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都清楚，若是人質出了什麼差錯，港口黑手黨將面臨怎樣的狂風暴雨！

森鷗外是一個崇尚合理性最優方案的人，他不會考慮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合作方式。

而中原中也……

他重視同伴的品質，即是軟肋也是盔甲，足以構成他沿著森鷗外所遞過來的台階向下走的理由。

至於是否存在私心，只有中原中也自己知曉。

在太宰治帶人離開了，黑壓壓的身影消失在海濱的樹林深處——中原中也躺在海崖的斷裂口下方，把柄鋒利的短刀沾著血，此時已經徹底變形，被隨意扔在距離平躺放平四肢的中原中也不遠處。

粗淺地處理了受傷的傷口，麻痹而劇毒的毒素順著體液循環蔓延四肢，頭腦隱隱發昏……中原中也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

望著鬱蔥的樹林，他咬著牙，慢慢地開口：「那個混蛋……」

中原中也說著，鈷藍色的眼眸凝固住一般盯著黑手黨的人群消失的方向。

「……這不是正好嗎。」

答應加入港口黑手黨的選擇，於中原中也本人，本質上沒有損失一分一毫。

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恰到好處的拋出了橄欖枝。

正確時間。

正確地點。

「惡魔、嗎……」中原中也低嗤了一聲。

「中也！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中原中也猛得抬起頭來，警惕的目光一閃而過，很快正色道：「晶？！」

一向冷淡高傲的少年急切地望著中原中也，頗為分寸地在數步之遙外站住。

「怎麼，就那麼想給我再補一刀嗎？」中原中也自嘲地笑了。

他現在因毒素原因幾乎全身麻痹，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個普通人也有能力做到把他殺死——

白瀨撫一郎和中原中也生活了這麼些年，的確對如何殺死中原中也的方案頗有心得。

「……對不起。」晶的話語說得頗為生澀，他幾乎沒看過中原中也這麼狼狽的模樣，可偏偏這就是在他束手不管下中原中也最親密的同伴造成的。

「我該直接告訴你一切的。」高瘦的少年看著一身臟汙的橘發少年，從背後擴散的紅色血跡幾乎浸濕了大半件衣物，很容易讓人想出他是受到了怎樣的攻擊。

——後背。

能完全信任地交付後背的同伴。

晶好似嗓子被堵住了。他本有很多話想說。

此時此刻，似乎無論什麼語言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辯解嗎？安慰嗎？

最終，數十秒的靜默後，他再次道了一聲歉：「對不起。」

晶說：「以後，中也你就不必管我們了。」

中原中也抿唇沉默。

最後，他說：「……知道了。」

看著愧疚神色的晶，中原中也做不到聖人一般寬宏大量——在如果港口黑手黨的人沒有出現，今日他自己就會死在同伴和GSS雇傭兵槍口下的情況後。

也許是習慣，橘發的少年腰背挺直，目光微垂，頓了頓又說了一句：

「我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同意白瀨那傢夥的話，但是，不管從哪方面看，我都不再適合繼續待在『羊』了……」

「中也你、要加入港口黑手黨嗎？」

「誰知道呢……也許吧，話說回來，這不就是你們想看到的畫面嗎？」

中原中也說：「連『羊』的人，也好像那傢夥的幫手一樣，逼著我向同一個方向走去。……我現在只能如你們所願了。」

中原中也冷哼了一聲，搖搖晃晃地走過晶身旁——擦肩而過。

「……等等！中也！」

同樣是身後傳來的變故，當然，這次不再是一柄蓄謀已久的短刀——

晶喊了一聲，躊躇猶豫地說：「泉……那個傢夥，他好像知道你的身世，如果中也在意的話，可以去找他——」

中原中也猛得停下步伐。

晶還在說：「中也……從一開始就是和我們不同的人，這點，很早就是『羊』的共識。但是中也，你其實可以不用遷就我們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中原中也轉過頭：「……你們要是早點有這樣的意識就好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作為『羊之王』，我還真是失敗。」

「不過，你說的泉，是……」中原中也皺著眉不確定地想著，「曾經被白瀨和柚杏帶回據點的那人嗎？」

用中藥有意無意調侃了中原中也的少年，中原中也還有點印象，記憶中記得清楚的是對方有著一雙和自己同個色調的眼眸，微妙地盯著他。

但若提到另一件事——中原中也的身世，中原中也就有些惱火起來了。

「什麼啊——真好！現在冒出來的全是自稱知道我身世的人，我是什麼，自己難道不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