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之時。

埃米爾·左拉看見了眼前的巨大石碑。

荒蕪的土地漫無邊際暗色延展，看不見任何活物身影。

「我這是，到了哪兒？」埃米爾·左拉忍不住抬起右手摩挲下巴，四顧自語。

「等等，這些好像不是紋路，像是某種有規則的文字。」

蹲下身看向石碑底清晰的紋路，埃米爾·左拉伸手摸了把石碑上的塵土。

冰涼寒意。

塵土像是他腳下所踩的一種，分不清材質，不像是歐洲任何一個地區的土質。

「哎呀，這可難辦了——」

埃米爾·左拉微微垂眸，皺眉說，「可惜我只在書店乾過不久，這種文學常識完全——不在記憶區內。」

漫不經心嘆了口氣，埃米爾·左拉站起身四處環顧，有些費解。

「說到底，這是哪兒？其他人都去哪兒了？還有……這難不成就是歌德想找的地方？」

深思半晌，埃米爾·左拉伸出手，喚出一本與尋常《聖經》厚度無異的裝訂羊皮書，目光炯炯抬眼看向遠方。

「彌賽亞啊，上帝不單單是猶太人的神，也是世人的神。」

——構建條件。

「彌賽亞的言語行於世間，地上權柄如同天上。」

——確定威力。

隨著輕聲的念叨，埃米爾·左拉垂下的腦袋唇角悄然上揚。

「彌賽亞啊，生活的意義在於無窮地探索尚未知道的東西，在於不斷地增加知識。」

無形的風自上而下盤旋而來，在無形的暴烈巨風中，發梢被打散得凌亂，埃米爾·左拉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此時若有其他人在場，會震驚於此時這個外表再文雅也掩飾不了舉手投足不羈作風的男人周圍的強烈氣場。

在足以割破皮膚的罡風中，風力聚散……

「啪！」

隨著厚重羊皮卷被重重合上的聲響，盤旋不去的巨風像是一瞬間被抽離了所有動力，在下一秒崩破碎開……

盡數消散！

埃米爾·左拉吐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見鬼！不過是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受難強度，比平時感受的強了怕不止一倍吧！」

「平時都是繞道的削減版吧……」

想到自己短短幾秒內得到的訊息，埃米爾·左拉果斷收起了手裏的羊皮卷。

在離開這裏前，埃米爾·左拉拒絕再次動用異能力。

「上面是賜福受難的地方，下面是結契的地獄，我還是在這兒等人世的大門打開再——」

埃米爾·左拉的話還沒說完就不知不覺頓住了，見鬼般看著從不知何處走來的一對男女！

男性來客風度優雅，雖然走路姿態不穩——跛腳，但那張臉令人無法苛責。

女性來客好奇地張望，身形纖瘦，氣色有些病態，白皙的手腕被緊緊扣在男人手中。

「拜倫！你怎麼進來的！」

又是靠女人？

明明是陌生面孔，卻……有一張能吃女人軟飯的臉也太香了吧？

埃米爾·左拉暗想，露出溫雅微笑，「拜倫勛爵，不向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嗎？」

……

「喂，你不想出去了嗎？」

「不想，被拒絕了沒心情。」

人類是一種恃寵而驕的生物——梅菲斯特再次確認了這個觀點。

「剛剛你不是這麼說的。」

梅菲斯特耐心地等待著。

人類在地獄之門無法久待，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睡眠、需要釋放疲勞……

是造物主一種脆弱的產物。

「——人類還需要心情愉快。」從旁邊幽幽響起的聲音說明了梅菲斯特失策的呢喃。

正對著梅菲斯特的目光，斯普林格歪頭抿唇露出一個矜持的笑：

「兔子太寂寞，可是會死的哦。」

homo（智人）屬的志氣呢？隻配和繁殖力為名的物種拉踩了嗎？

和兔子做比的藍眼男人完全沒有梅菲斯特初見時的人模人樣，可以說是無賴般停步，一步也不想挪動了。

而回到老家，本該來去自由的梅菲斯特——考慮到自己稀薄的同事交情（為了避免被秋後算揍），難得地選擇了不離不棄。

畢竟，梅菲斯特現在也沒什麼事兒要做。

慣會使喚惡魔的歌德現在可不樂意見到自己異能力，是吧？

善解人意的惡魔君主體諒異能力者的訴求——再無恥也沒關係——卻在摸不清立場套路的塑料前躊躇不前。

感動？

不，不敢動。

倒不是為了擺脫這個薩利爾·斯普林格……為了早點見到自己偉大的主人，梅菲斯特終於良心發現——

說實話，祂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這種東西。

紳士三件套合身的男人露出毫無破綻的、屬於惡魔的營業輕笑，引來斯普林格注意後，慢悠悠地說：

「好吧，既然你不再前進，那離開的鑰匙我就笑納了。」

梅菲斯特尖利的硫磺色瞳孔緊緊鎖定斯普林格的一舉一動，揣摩著繼續說，言語的甜蜜與瞳孔的冰冷成為了雙重反差。

「親愛的沙利葉，你難道沒想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嗎？」

「所以，為什麼呢？」

聲音從近處響起，斯普林格眨眨眼，真誠地問。

梅菲斯特這傢夥果然知道不少，不搞點事兒都套不出來。

看，有效信息，這不就來了嗎？

哪怕梅菲斯特作為口風再緊，在祂自己想透露終點答案時，也和任何一名人類一樣滿口信息。

計劃通。

【限時buff：「糊弄與真實」】

【詳情：糊弄就要糊弄到底！每糊弄一次，就可能得到一句真話。（生效中）】

【剩餘時間：00：24:19】

餘光瞥過這個正好用的上的「特殊物品」，斯普林格移開目光，心下納罕。

奇怪，二選一系統這次難得地靠譜。

沒有什麼比這個道具更適合現在的情況了。

梅菲斯特作為惡魔，張口閉口都是半真半假的話，完全不值得信賴——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梅菲斯特張口就來是吧？

斯普林格也可以隨口糊弄。

在一個小時內，只要有一次加成在梅菲斯特身上生效，斯普林格就心滿意足了。

你可能有賺，我完全不虧。

這是。

鬼話連篇梅菲斯特和糊弄學大師斯普林格的角逐。

連斯普林格看見出現在視野中懸浮的半括弧顏表情，都秉持著糊弄的精神成功瞞過去了。

「啊，似乎在某些方面，我還是蠻天賦異稟。」

思考後，斯普林格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