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麼樣？」

阪口安吾再次問出了與談話開始時並沒有多大區別的話語，這次的意味似乎有了些許不同。

輕輕地對白川泉的威脅進行反擊後，阪口安吾打算速戰速決，不讓這件事拖住自己腳步太長時間。

他的工作還有很多。

早知道白川泉會是這麼棘手的人物，阪口安吾絕對不會為了節省時間採取當初直截了當的手段。

通過港口黑手黨的內網，他在見到白川泉不久後就查到了白川泉的身份——一名加入港口黑手黨不到一個月的少年拷問員。

這個簡略的信息自然不可能令當時的阪口安吾產生多大重視，也造就了當下的局面。

一句話。

在看過繃帶上殘留的過去記憶後，阪口安吾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他後悔這次行動了。

阪口安吾坐在白川泉面前，看似認真看著抿著咖啡的黑髮少年，卻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移開目光。

在黑髮少年面前，他有種身上的馬甲被拔乾淨，赤裸裸展示個人信息在對方前面的錯覺。

工作便是與情報打交道的阪口安吾，自然相信世界上有人能從見到一個人的第一面，就得到、又推理出眾多信息。

白川泉就算比不上那位，也不容小覷。

小看他人是最嚴重的戰術失誤。

隨著阪口安吾隱含緊張的視線凝視，白川泉眨了眨藍色的眼眸，關切地詢問：「前輩你有急事嗎？」

「喝一杯咖啡的時間還是有的。」阪口安吾生硬地說。

白川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好吧，如果情報員前輩你堅持的話——」

「那麼我們進入下一個環節吧。」

黑髮少年並沒有抓著深究，只是微微偏頭想了想，「前輩之前有說過在探查準幹部太宰治的行蹤吧？」

「……」無言。阪口安吾沒有回話。

白川泉也不在意，繼續道：「既然這樣，我也不追究請情報員先生從我的東西裡得到了多少情報，又發現了什麼……」

「情報員前輩，在得到一些重要情報的時候，能和我共享嗎？」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撐著臉的黑髮少年百無聊賴，藍色的眼眸露出某種光彩：「情報員前輩你也看見了，我加入港口黑手黨不久——處於底層——沒有資源——沒有人脈——對於上層的風吹草動一無所知，非常不安呢。」

他做了個手勢，露出笑容：「就在這場龍頭抗爭落下帷幕前，前輩能把你新得到的情報和我共享嗎？」咖啡的熱氣氤氳了白川泉垂下眼簾中的神色。

「我稍微，想有些主動的權力。」

抬起頭微微笑著的白川泉彷彿從未想過被拒絕的情況，雙手指尖合攏擱在桌面上：「情報員前輩的異能力很厲害吧？那麼提前投資一下我如何？」

少年的話語腔調自信至極，眼中彷彿閃爍著不同意味非比尋常的光芒。

系統的任務？

瞧，這不就來了嗎。

阪口安吾無法再用之前的目光看待白川泉，他在白川泉的眼中看見了某種不甘平凡的野心。

他也同意白川泉的話語。

以對方的能力，再加上異能力，在港口黑手黨獲得優勢往上爬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如白川泉所言，他只是加入港口黑手黨不久，輸在資歷與信息了解。

若是阪口安吾能暫時把他缺失的一部分補足，對於白川泉怕是助力不少。

阪口安吾沉吟半晌：

「你想做什麼？」

白川泉嘴角上揚，明白有著異能力的情報員是心動了，還在謹慎地進行最後的判定。

突如其來產生這種想法的白川泉絲毫沒有畏懼，自然微笑著開口：「不做什麼。」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謀劃，普普通通的的我們這種小人物，只能是——觀而後動。」

白川泉輕快地說著。

「想要有些幫手，也是自然而然的想法吧？」

意味深長的話語令阪口安吾陷入深思。白川泉吹著咖啡的氣流，慢慢品嘗著濃鬱醇厚的氣息在舌尖彌散。

阪口安吾在想：

要不要，進行這筆投資？

在港口黑手黨擁有自己的同盟，比起單打獨鬥，自然更有優勢。

作為在這場抗爭中因為自己獨特的個性頗受首領賞識的情報員，阪口安吾認真地思索起這份協定。

這不是黑髮少年的補償要求。

白川泉發來的是一份同盟協定。

在這期間，順手投資一位不在首領視野內的底層成員……

看了眼白川泉，阪口安吾改變了自己的想法：野心勃勃的底層成員。

他在思考，交好白川泉帶給他的利能否大於弊。

不同於他私底下相交的太宰治，那個聰慧通透的準幹部從不干涉阪口安吾的工作職責，僅僅是私人生活的放鬆休閑。

而眼前的少年，顯然不同。與其說是私人關係，不如說一開始就是以工作利益為目標的暫時性同盟。

阪口安吾一開始，可不是沖著港口黑手黨內部的派系資歷鬥爭而來。

希望成為首領信任的秘密情報員的阪口安吾，是否應該主動與港口黑手黨其他成員產生聯繫？

似乎看出了阪口安吾的糾結，白川泉主動讓了半步，說道：「不用太糾結，前輩。」

「只是普通的、暫時性的、安全為主的共享情報罷了。」

「對於前輩你而言，不是並沒有損失嗎？」

「只是想到前輩得知了我的情報，我卻什麼也沒有，有些不公平的難過啊」。

賣慘+換位思考。

白川泉默默瞥著系統面板上的「話術中級巔峰」，等待著回復。

看著阪口安吾依舊在糾結，他補上了最後一句話：「而且事到如今，即便我什麼也不要，情報員前輩也不會放心的吧？」

絕殺！

阪口安吾的眼神一瞬間有了變幻。

阪口安吾想到這點，暗道確實他放不下心。

如果白川泉取消這個條件換成任何一個他能隨手做到的要求，阪口安吾也不可能放鬆。

他不認為白川泉是如此好打發的人。

性格敏銳對於工作而言是好事，這種情況就很難分清利弊了。阪口安吾總會覺得白川泉還有什麼後手在等著他，眼前微笑的少年絕不是善罷甘休的類型。

從白川泉能憑繃帶失竊一事把阪口安吾逼到如今狀況，就已經說明了這一點。

阪口安吾思及此，發現自己已沒了其他選擇。

潛在的風險再多，也絕沒有白川泉給他的危險預感多。

明明全程白川泉都面含笑意，阪口安吾偏偏能從中每一個笑容解讀出不同的潛在意思。

不能狠下心一了百了，阪口安吾從一開始就輸了。

輕嘆了口氣，阪口安吾摘下眼鏡輕擦了擦，重新戴上。

「好吧，我同意了。」

面前露出微笑的少年，在那一片白茫茫之中，在髮絲雪白的白麒麟面前，也是這麼笑著的。

阪口安吾安慰著自己，和白麒麟一樣得到白川泉同等的對待，他不虧。

他，不虧……

……不虧個鬼啊！

阪口安吾自能慶幸沒人看見這一幕，不管是異能特務科的人，還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不然，未來的情報專家還沒成長發揮能力前，就要名聲掃地了。

……

——「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