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眼見亞當熟門熟路地沿著枝蔓搭構的空中小徑走到方才發生異能力戰鬥的天台，白川泉難以遏製心頭泛起的古怪感。

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白川泉深刻懷疑身邊的男人蓄謀已久。連天台後方離去的兩名黑手黨準幹部的路線都摸清楚了。

「別那麼看我，朋友！」亞當彷彿能看見背後少年的想法，率先出聲，語含笑意，落落大方。

「在午夜的晴朗的時辰，湖面的景象迷惑著心靈，可是只有最勇敢的人，才敢於在這湖邊走動。」

像是吟詠詩句般，亞當吐出話語。

「忘了介紹，我是一名詩人。」他灰綠的眼眸深處似有一片深情，卻又那麼坦然健朗。

亞當笑了起來，像個未成年的大男孩，充滿快活的氣息：「你會有機會我見到它的，我的詩集。」

他拉了拉風衣的衣領，拉起袖口，唇邊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現在，在幕劇落幕前，欣賞火光與煙雲吧！」

青綠色的枝蔓從亞當腳下盤旋開來，如同滿地的爬山虎肆意逃開，沿著枝蔓延展的方向，亞當步伐穩當，拉上白川泉往前走去。

在這條青綠枝蔓尚未漫到的前方，幽深沒有亮光的通道之中，是兩名並行的十六歲少年。

地面的光潔瓷磚碎裂，牆面亦然。

「那傢夥就在前面。」一片沉寂中，身披黑色長外套的少年率先開口。

「白麒麟名字是……」

用繃帶綁住右眼的少年淡淡開口，半個月的俘虜生活的確讓他打不起精神。只是他的話語未完，就被身旁同伴的話語打斷了。

「我對他的名字不感興趣。」

橘發的少年，中原中也抿著唇，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麼在翻騰，開口：「我只是來救回我的同伴。」

太宰治垂下眼簾，並沒有什麼回應。

在他們前面，已經能看見一個穹頂琉璃屋子的輪廓，一片黑暗的通道盡頭，亮著光彩的琉璃屋子煥發著獨特的色彩。

港口黑手黨此次，除去準幹部太宰治，高層失蹤人數共達六人，幾近一半。

此前，在得到廣津柳浪的提示後，中原中也回想起了搭檔在失蹤前的話語。

「啪——哢嚓！」

「也……也不用破壞掉吧？」

「看看這個，裏面藏著東西。」

在砸破太宰治留下的顯微鏡後，廣津柳浪與中原中也在顯微鏡的殘骸中找到了「可作發信器的通訊裝置」。

通過這個，中原中也及時趕到了太宰治所在之地。

「那個混蛋不是失蹤了……是預測了敵人的攻擊，特地被抓住的。」港口黑手黨年輕的準幹部，做下結論。

……

「能得到……」

「得不到……」

「能得到……得不到……」

「……能得到……得不到。」

「能得到……」

「得不到……」

皮鞋踩在瓷磚地面的咯噔聲響預告著外人的進入，澀澤龍彥低垂眉眼，專註得看著手頭的寶石，一枚……一枚……

將它們丟進火堆。

「啪……」

扔完最後一顆，白髮青年極低地發出了不滿意的輕哼聲。

他無視了腳下以萬円紙幣作為燃料的火堆，也沒有看向來人，雙手支在下頜，露出了索然無味的神情。

「那些寶石都是真的，要是送給女人，她們會很開心的。」

太宰治站在不遠處，平靜地開口。

他的話語並沒有得到在場任何一個人的在意。

「這種佔卜，即使算準了，也高興不起來啊……」

澀澤龍彥自顧自地垂首說著，白色的長發散落在他肩頭。

「就算成立了組織，想得到的東西，還是沒得到……」

白麒麟自語的話語並沒有得到其他人的體諒。

「把我的同伴還給我。」啞著聲音，中原中也根本不想理睬白麒麟的話語，壓抑怒火開口。

直到這時，白髮青年才像是發現了不速之客，放下手抬起了頭，可澀澤龍彥散漫的目光與神色無一不說明著他漫不經心的事實。

「歡迎，無聊至極的客人。」澀澤龍彥道，話語微頓，「……反正你們也無法給出我想要的東西。」

「趕快去死吧。」

白髮青年神情不變地吐出惡語。

隨著話語出口，純白色的霧氣驟然漫起！

絲絲縷縷的白霧漸漸從四周升騰，絲絲入扣般，將在場的所有異能力者浸入它的獨屬領域——

異能力，「龍彥之間」。

「就和他們一樣。」

澀澤龍彥淡淡補充道。

「你的同伴全部自殺了。從他們那裏什麼也沒得到，無意義又無價值。」

燃燒的火光照映著白麒麟冷白的面容，他移開目光：「無聊的人死了也是無聊至極……」

澀澤龍彥，對此無比失望。

而與他失望麻木表情相對應的，是橘發少年黑色帽簷下，咬緊的牙關——

中原中也沉下面孔，下意識升騰起怒火，似乎被觸及了什麼不可觸碰的黑暗禁區。

「……混蛋！」

在中原中也爆發異能力的前一刻，走在枝蔓開道的通道中的兩人停下了腳步。

「亞當，我說真的，我們該撤了。」

眼見白霧席捲翻滾而來，茫茫的霧氣遮蔽了前方的視野，白川泉無比認真地開口。

嘶……這霧氣濃鬱程度，白麒麟怕不是動真格了吧！

亞當也苦惱地揮了揮溢出的濃烈霧氣，爽朗的笑意不再，「啊，要是我有魏爾倫的異能力就好了，那位朋友的異能力應對這種情況根本不用費力……」

枝蔓勾勒出氧氣面罩的形狀，覆蓋亞當的面龐，隻余出目光的空隙。

白川泉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我只是普通人，亞當，白霧並不會影響到我。」

亞當面罩後的灰綠眼眸笑著瞥了眼白川泉，沒有疑問，沒有強求。

……

——有時，水裏像城裏一樣熱鬧。火光和煙雲在空中盤旋，戰爭的呻吟和甲胄的劈拍，金鼓的轟鳴和妓女的叫喊。

——亞當《西維德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