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

汩汩的清水自水龍頭流出，白川泉關上水流。

沒有在意其他，白川泉正對著盥洗池的鏡面，仔細用手帕擦拭乾凈濕漉漉的手指。

「唉，想不起來……」

嘆了口氣，白川泉靠近鏡子，鏡子裏倒影出人影。

雖然稚嫩未完全長開，仍會令任何看清全貌的人第一眼發出驚嘆的相貌映入他的眼簾。白川泉靜靜凝視著，看著鏡中那張他已經漸漸熟悉的帥氣臉龐，此時表情平靜。

白川泉有些挫敗感。

說來有趣。

自白川泉睜眼以來，所做選擇的第一個任務至今尚未完成。

白川泉其實有些好奇，如果自己沒能按照系統給出的選擇做，又會如何……

不過。

在確定沒有其他辦法前，白川泉並沒有特殊的癖好。不想，也不打算自己作死！

得罪系統的後果很淒慘——尤其在這二選一系統本身就是個和人不搭邊的東西時。

白川泉並不想試試。

身為白川泉睜眼前第一眼見到的存在，某種意義上，即便口口聲聲坑貨系統，那也不過是白川泉的口嗨。

原因無他，白川泉知道系統不會在意。

對於總是強逼自己二選一的系統，事實上，白川泉擁有著還算不錯的信任度。

系統兢兢業業埋坑至此，白川泉依舊好好活著，足以證明所謂的二選一還是手下留情了。

或許，換句話說——白川泉對於系統的認知，和蘭波對於他的信任相比，也相差不了多少。

睜眼到如今，白川泉現在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點：

自己和蘭波，都是失去過去的浮萍。

白川泉來到這個世界後就不記得前事，蘭波更是因為爆炸失憶得徹徹底底。

「這樣來說，和老師的相同點又多了一個……也還不錯。」

白川泉眨眨眼，把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緒驅散，而後彎起嘴角，令笑容看起來更加自然。

「今天的我，也是可以去兼職賺得盆滿缽滿的帥氣。」

白川泉滿意地點點頭，自語著，走出了衛生間。

有意摒除關於蘭波揣測的白川泉，某種意義上比最初睜眼時更加清醒，更加審慎。

他漸漸明白了這個人世的模樣。

自白川泉在港口黑手黨辦公大樓大廳睜眼已經十餘天了，加上和蘭波一起生活的時間……確切屬於他的記憶已經有了三個月余。

這段時間足以讓記憶模糊的白川泉對人世有所認知。

「必須要在這場大抗爭結束前把事情做完啊……」

白川泉目光微閃，以極低的聲音自語了一句，想著現在自己能做的事。

在意的事情一件又一件。

但也都不是能簡單辦到的事情。

如今是特殊時期。

此為「共識」，是港口黑手黨上下皆知的事實。

甚至，對於橫濱市的整個黑道，甚至白道、官方……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也不會改變。

除了這個時間段，白川泉如果再想找到殺死俘虜不用被過分究責的好日子，一時半會兒是不必考慮了。

白川泉透過港口黑手黨高處的大樓窗戶，往下看去。

道路上一如既往的行人稀少。

在這個黑道混戰的時候，平民的無辜身份不是參與鬥爭的傢夥刻意控制收手的理由。

這場大鬥爭中，死的黑道成員——包括港口黑手黨，加起來大概也能達到「血流成河」這個形容詞應有的規模。

死傷的平民，更是不計其數。

流離失所者，無家可歸者，也不知多少。道路邊永遠有屍骸留著，似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收盡。

被準許不用面對正面抗爭，待在港口黑手黨本部的白川泉，說不定是橫濱市如今最安全的人群之一。

站在電梯口等電梯的白川泉這麼想到。

「崩轟——哢嚓。」

「！！！」

就在白川泉冒出這個念頭的下一秒，一陣龐大的轟然巨響驟然崩斷。

——是爆炸！

白川泉立馬意識到了這點，幾乎同時，隨著建築的搖動，他腳下失去了重心支點，義無反顧地隨著建築往一側滑倒。

他死死抓著東西扶著牆，目光複雜。

「所以說……」

「超高層建築……真的超危險啊！」

一如既往厄運纏身的白川泉，睜大眼看著無限接近的地面，在失去意識前，最後閃過了這個念頭。

這一天。

港口黑手黨本部據點五座大廈之一，整整五十四層的建築物……倒塌了。

大廈倒下的巨型身影，重重地砸在了附近長街的廣場上。

被激起的數分鐘揚塵後，路面破碎後的石屑和慘遭無妄之災的街區……

人間地獄蒞臨，殘破不堪的建築廢墟下，死傷無數！

「……」

白川泉彷彿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早不塌，晚不塌，在自己即將等到電梯到達樓層的時候爆炸。

白川泉嘴角微抽，無法證明這是自己的厄運還是幸運。

大姐他錯了，他現在應該在地下層刑訊室待著，而不是到處亂跑磨洋工……

系統該幹活了，救個命，自己不會真就這麼死了吧？！

……他怕是系統玩家中最沒牌面的早逝者啊！

在轟然倒塌的建築無限貼近地面的時候，白川泉閉上了眼。

望去不見邊際的黑暗裏，白川泉見到了漂浮著的明亮字句：

【你的名字是泉，一名職業黑手黨。】

字句一句接一句地浮現，然後化作光點消散。

【因為不了解所在組織的作戰計劃和戰局發展情況，你被爆炸襲擊波及了】

【你的生命即將隨著大樓衝擊墜落。】

【死亡之前，眾生平等。不，不一樣。你捕捉到了黑暗中象著著希望的話語。】

【A.不聽不聞不看，金魚取死之道。你……想主動將事態的發展握在手中。】

【B.尚不了解自己異能力，即便作為普通人，你也想參加這場殘酷的流血鬥爭。這場宏大的賭局，你想贏。】

「……不是吧。」

白川泉一下子連生氣都想法都冒不出來——

真是少見。

系統這次連掩飾都不想掩飾了，簡直就是在推著他的背威逼他去前線！

白川泉垂下眼，摸不清心底的感覺。

非常奇怪！

白莫名地，白川泉就是隱隱有種直覺：

這次的二選一，即便自己不去主動選擇也沒什麼關係。

沒有做選擇的白川泉可能會在一切結束之後才醒來，避開一切紛擾麻煩。

「方向雖然大致相同……似乎還是擁有差別。」

白川泉不打算這麼做。

他已經開始思索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做了。

不得不承認，系統比白川泉想像得更加了解他！

白川泉，多多少少有一點不甘心。

身為普通人，脆弱的非異能力者，隨意就可能在抗爭的波及中喪失性命。

白川泉，和之前他通過窗戶俯視的那些普通人，並沒有區別。

一如白麒麟澀澤龍彥給他的評價——

脆弱的生命。

「有時候……」

「我也稍微有些上進心啊。」

心底這麼想著，白川泉苦笑了一聲，睜開了眼。

狼狽的廢墟塵埃飛揚，依稀還能聽到未亡者的痛苦哀嚎——

穿著西裝的少年身形清瘦，獨自站在大樓倒下的廢墟之上。

周圍一片狼藉。

空無一人。

除了自己以外白川泉聽不見任何其他呼吸聲。

普通人面對突如其來的慘劇根本沒有應對辦法。

人類。天災，人禍……皆無力抵抗。

……

匆忙趕來的港口黑手黨成員們拿著儀器，在街區廣場廢墟上檢索著倖存者的生命跡象，發動著搜尋。

尾崎紅葉杳杳身姿，不知何時站在白川泉的身側，手中撐著一把鮮紅的牡丹色和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