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計劃，該去見見老師了。」

該來的總會來。這必然的見面是無法躲避的命運。

想到這，白川泉輕輕咂了咂嘴。

命運——真是討厭的辭彙。

如果這玩意兒真的有用，他現在也不會出現在這兒了。

白川泉搖搖頭，慢慢走出了工廠大道。

被強製清空的工廠大道隨著港口黑手黨的撤離漸漸恢復了人氣，重新湧入勞工與行人。

在人潮之中，白川泉逆行而上。

……

——在老人漫長的一生中，真實的只有出生和死去這倆件事。直到臨死的時候，他都在說謊。

——《逆行》

……

不妙。

事情第一次脫離了森鷗外的算計。

俗稱，脫軌了。

黑髮的中年人故作淡然，一副風輕雲淡的姿態恍若原本的計劃本就如此，而不是——

出現了忽視了某個因素導致的變故。

「……要是我拒絕呢？」中原中也說。

「殺掉。」森鷗外說道。他的語氣自然得就像要在咖啡裡加入砂糖，那樣理所當然的口氣。

「話雖如此，要殺你的話黑手黨也會兵力大減的吧。所以就將你的同伴，『羊』的所有人都殺掉。怎麼樣，你意下如何？」

微微笑著，黑手黨的首領吐出了駭人聽聞的話語。以他的位置，他所吐露的話語，在不久之後，就會是確切的事實……變成過去完成時態。

同森鷗外預料之中一樣，拘束器、鎖——即便是用來固定巨型船舶的類型，也無法困住橘發的少年。

「宰了你！」中原中也跳了起來。

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他縮短了與森鷗外的距離，右拳眼看就要擊中對方。

而森鷗外所做的應對，僅僅只是拿起來早就放在桌上的通訊器。

「首領，紅葉大人派來的人已經帶走了羊的成員。」

提到了「羊」的同伴，中原中也下意識放緩了手上的動作，同樣，因為極為接近的距離，他沒有錯過森鷗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愕。

「喂……這就是你想給我看的東西嗎？」中原中也的一拳沒有打出去，他意識到了什麼。

橘發少年挑眉沉聲問著森鷗外，語調充滿惡意，「想對付羊，先管好你們自己的事情吧！」

「不，中原中也君，我可是很信任尾崎小姐的。」森鷗外面色不變，在他身後隱蔽的暗間臥室裡，門打開了，鑽出來一名金髮的小女孩。

「吵死了……林太郎！」她揮舞著小拳頭，氣惱地嘟噥著，掃視著首領辦公室此時的情形。

「你又在幹嘛？」

小女孩趾高氣昂的話語凌駕於港口黑手黨首領之上。

森鷗外露出來無奈而歡喜的神態，「對不起，愛麗絲，我在談事情呢……」

「她是誰？喂，你這怎麼還有……」中原中也腦子一向轉得很快，結合森鷗外黑社會首領的身份，他幾乎很快有了一堆不好的猜測。

橘發少年臉上出現噁心嫌惡的表情，隱隱後退了半步，看著森鷗外的表情正如看待一名人渣。

這副反應取悅了另一旁打著繃帶的少年，他笑的開心，言語甜蜜：「森先生，你果然又被嫌棄了呢！」

森鷗外愣了愣，似乎這一刻才注意到中原中也難看的表情，依依不捨將視線從女孩愛麗絲身上收回。

「中原中也君，如你所見。」森鷗外找回了談話的狀態，含笑道。

「要搗毀『羊』，真是很容易哦。就算武裝了槍械，他們的鍛煉程度也實在是太粗糙了。」森鷗外聳聳肩。

「『羊』……這個在橫濱的一等地上建成勢力範圍，實行反擊主義的組織。但除你以外的構成者，都是些持有手槍的普通孩子。真是個奇妙的組織。」

中原中也用涼涼的目光注視著他，至於心裏在想些什麼，誰也不知道。

「同為組織之長的我發自心底同情你哦，中也君。強大的武裝組織『羊』它的實際，竟然是由絕對強大的王，與只是依憑攀附他的草食動物組成的呢。看來在經營組織方面，我似乎可以告訴你更多東西呢。」

聽到這兒，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再說吧。」

哎呀，說服力不夠呢。對於那個關鍵時刻冒出來破壞自己計劃一環的不安定因素，森鷗外心底無限無奈。

不悅也只能暫且放一邊。要說服中原中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羊之王統領整個組織，自然不是什麼也不懂的白癡幼兒。

「噗嗤。」

靜謐的房間裡，有誰的笑聲響起。

「森先生不必麻煩啦，我已經替你打好電話了哦……」

沒有裹上繃帶的左手晃了晃一個手機，太宰治中指抵在手機上，笑嘻嘻地開口說道。

「……」幾秒後，不等森鷗外讓太宰治掛斷，手機裡已經響起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你是……？」

隱隱約約的嘈雜背景音裡，還有驚慌與尖叫哭泣聲，清澈磁性的女聲格外突出。

「我叫太宰治，森先生現在在一個人生悶氣，我看不下去就幫他打電話問問正主啦！」

太宰治聲調愉快地笑道。

中原中也注意到森鷗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似乎……太宰治的自作主張，也是他預先考慮的一環。

「……哦，你是鷗外首領身邊那個見證人。」尾崎紅葉似乎想起了——或者說，認出了太宰治。

她柔和清澈的女聲在電話裡十分清晰：「麻煩太宰君，把電話給鷗外首領吧。」

「您有什麼事嗎？」她輕聲問到，「還是有什麼疑問想問妾身呢？」

「不好意思鷗外大人，妾身這兒暫時脫不開身，敵人比較吵鬧……」

年輕女子提起敵人的語氣，就像是提起家裏沒有自理能力的周歲嬰孩。

森鷗外接過手機，沒有關閉太宰治打開的公放，只是語調輕快：「尾崎小姐，是你讓人接手了今天捕捉的羊嗎？」

「捕捉」——森鷗外的輕佻用詞令中原中也不自覺握緊了拳頭，但他沒有貿然動手。

事光羊組織成員安危，中原中也不是衝動上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