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可為與不可為。

謀定而後動與隨機應變……在白川泉看來，並不是矛盾的辭彙。

一時之間，白川泉思來想去，挑揀出了如今一團亂麻的待辦事項裡的優先處理事務。

港口黑手黨並沒什麼非自己不可處理的事物——宇野格次郎的辦事能力白川泉已經見識過了。

暫時抽出身處理一下自己的問題吧。

【有。】

【「沙之書」。】

二選一系統的文字浮現在眼前，靜止不動。

「然後呢？」

白川泉問。

【如若應允，你沒有其他選擇。】

【更低維的掌控力度更難控制，你將得不到太多幫助。】

分明是提醒的文字，二選一系統的深層語義憑空沾染上了幾分殘酷意味。

「更低維……？」白川泉低低念了一句，很快微笑起來，好意提醒，「系統，益智遊戲我又不是沒有參加過。」

「或者說，是白麒麟那樣的白霧？」沒等二選一系統回復，白川泉又問。

失去系統蹤跡與輔助的情況，白川泉已然遇見過不止一回。

視線內的文字微妙地凝固了一瞬，幾乎讓白川泉產了時間放慢一瞬的錯覺。

【都不是。】

像是一名人類斟酌著詞句，又像是確保白川泉看清並能對語句進行加工分析，文字浮現得非常緩慢。

【如果一個人造蘋果，和一個參照此蘋果為模型，3D打印的同材質蘋果，你覺得它們有什麼不同嗎？】

「相對論還是哲學？」

白川泉語氣不確定地提出見解，「即便一模一樣，從根本上，它們也是兩個物體。……你還不如舉忒休斯之船的例子！」

「啊，系統你需要科普嗎？」

彷彿後知後覺想起重點，白川泉又補充了一句。

「忒休斯之船」，一個相對經典的哲學謬論，傳播程度約等於外祖母悖論。

與後者時空穿越先有雞後有蛋還是先有蛋後有雞不同。

忒休斯之船依託於一個雅典時代的例子。

一群年輕人出海歸來，一路上船修修補補，等歸來抵達陸地，組成船的所有木板都已經被換了一遍。

那麼，和出發時的船相比，這艘船——

還是原來的船嗎？

整個故事可以牽引出無數哲學唯物唯心形而上學務實主義的探討，無怪乎白川泉會聯想到它的原理。

【……】

系統先是浮現了一串省略號，而後才不緊不慢回復。

【錯。】

【在因果的理論中，其一是因，其一是果。】

【不是同物，關聯卻更加深刻。】

面對系統的解釋，黑髮的年輕人手臂抱在胸前，靠在椅子上想了幾秒。

「脾氣真好啊。」

白川泉狀若無事地嘀咕。

「要是對使用者下黑手埋坑的時候也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帶了些挑釁意味的反問被忽視了。

系統這種邏輯規則至上的產物，不會對自己的知識庫被質疑的事情很在意的嗎？

心裏閃過念頭，好像上一秒什麼也沒發生，白川泉微笑著回復二選一系統：「啊……要相信科學？」

二選一系統現任的使用者——白川泉有時候的思維跳躍性，連知根知底的超越者老師阿蒂爾·蘭波先生都會移開目光。

哪怕表面上。

年輕人身形修長單薄，澄澈藍色的眼眸如同浩遠青空，又或是璀璨的礦石，專註注視一個人時時常給人認真傾聽對待、誠摯待人的錯覺。

系統沒有反應。只是接下來的文字接連浮現，盡數灌入使用者視野，如洪水湧過思維宮殿。

【自然的世界裏，事情的因果態往往疊加，任何一件事都是如此。】

眼簾中虛浮的空氣處字句這麼寫著。

【人為干涉打破了平衡，單純的因或果便由此塑造。】

【唯一的例外在於，當干涉超過一定限度，就會引來循環的破滅。】

【單純的因、單純的果，並沒有必然聯繫。】

【循環內的一切，需要警惕的事情在於……破滅後的維護。】

白川泉微微偏頭思索，像是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廢物異能力在談論什麼東西，二選一系統又補充了一句。

【你可以把這個理論納入常識。】

「謝謝哦，但我不撿垃圾。」無意識懟了一句二選一系統，白川泉輕咳了一聲，開始補救。

「不管怎麼說，系統你為使用者傾情提供小灶的心意我收到了，就是你平時選項太陰險，我……不是……就是系統你一直跟著我，讓我毛骨悚然……咳，有安全感……」

眼看言語邏輯陷入紊亂，越描越黑，白川泉放棄了掙扎。

實在說不了昧心之言。

【你覺得太宰治有什麼心理問題？】

二選一系統突兀地顯現出這句話來。

白川泉：「啊……什麼？」

機智如自己，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這句話的隱含要素。

太宰治的心理問題……白川泉默默回想，終於從思維宮殿的犄角旮旯掃出了這句話。

白川泉語氣微頓：「……行吧。」

一到該說好話的時候就退縮。

可惡，無論如何也不想和自殺愛好者的心理問題相提並論。

何況此時。

白川泉一想到太宰治就忍不住收斂笑意，隻想冷笑。

「廢話真多。」

白川泉嘀咕了一句，越過前一個話題，「給個方案，大發慈悲心腸的廢物系統。」

二選一系統沒有反擊。

白川泉的視野裡孤零零漂浮著一句話。

【補全你的俳句。】

白川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