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君先出去吧，」被槍正指著的港口黑手黨首領依舊坐在象徵權位的那張高背椅上，陰影下看不清神情，語氣倒是非常平穩，甚至有閑暇安慰手下的能將，「我只是和太宰君有事情要談，若是中也君也想知道，留下也未必不可。」

「首領！」視線來回糾結了不到兩秒，橘發少年冷硬地應下，「我知道了首領，我會在門口。」

只要視線能看見太宰治的手，這樣就算是太宰治真的開了槍，中原中也也能搶先一步控制住子彈的重力，不真的造成首領慘死兩名準幹部眼前的慘案。

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這個熱衷自殺的搭檔怎麼會和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起衝突，他不是向來什麼都不在意，隻嚮往死亡的嗎？

十五歲剛和太宰治認識之時，在蘭堂先生住宅前那個眼神，中原中也如今依舊能清晰想起。

那種，看透了整個世界，好像整個世界在他眼前都是一張再透明不過的薄紙，別無所求的貪婪眼神。

港口黑手黨內中原中也認識的任何人都可能對最高的位置有興趣，唯獨不會是準幹部太宰治。

缺少信息，中原中也壓根搞不清自己以智力取勝的搭檔思路譎詭的腦子都在想什麼，只能強迫自己冷靜等在門外。

沒讓中原中也等多久，幾乎不到兩分鐘，他令人擔心的同齡搭檔就兩手空空地漫步走到了門口，「中也中也，森先生有話和你說哦～」

親熱熟稔的模樣，簡直如同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身邊最親近的愛麗絲附身。

問題在於愛麗絲是個外表十一二歲的金髮小女孩，這麼撒嬌當然很可愛，而太宰治已經是個十六七歲，即將成年的年輕男性！

「等、等等！太宰你幹什麼，別拉我……」被拉住手臂胡亂扭扯進房間，中原中也拍開太宰治的手，簡單整理了下，讓衣著恢復得體，「首領。」

橘發少年伸手取下帽子，放在胸前低頭行禮。

這副彬彬有禮氣質考究的模樣，任誰也想不到兩年前他還是個和同齡人混跡街道的少年。

森鷗外滿意地打量著這張港口黑手黨如今的王牌，半晌才帶著笑意開口，「中也君，我聽太宰君說你很想成為五大幹部之一？」

「啊……啊！？」被點破心思，摸不清首領和搭檔在打什麼啞謎，但中原中也的確想在太宰治之前升職，磕磕絆絆地點點頭。

「是的首領，不過也不是一定要成為幹部，只要比……」

沒等中原中也說完，森鷗外的聲音已經響起，「那就好，現在有個很不錯的機會，中也君沒去過俄羅斯吧，那個寒帶的龐大國家黑幫勢力也同樣歷史悠久，如今我們港口黑手黨算得上是日本黑道的新貴，怎麼樣也得去聯繫聯繫前輩吧……」

「啊……首領……」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發出幾個音節，視線餘光看見掛著匪議疑莫測笑容的黑衣繃帶年輕人。

「這樣吧，」森鷗外沒被中原中也打斷思路，沒等中原中也提出疑問就帶著笑意開口，「中也君代表我們港口黑手黨去趟俄羅斯，見見『老祖母』的人，要是能順利借到對方的軍火的渠道就更好了……」

中原中也認真聽著，心中記下森鷗外提及的要求，所謂的「更好了」，即便森鷗外沒有這個意思，在他心中也已經是必須要辦到的事兒。

終於，森鷗外笑著提到了重點：「等中也君回來，差不多組織也能等到新一位幹部出現了。」

「要是動作快一些，沒有成年就升職五大幹部之一，這可是比紅葉君還年輕一些呢，幾乎打破了港口黑手黨的慣例啊。」

雖然不知道港口黑手黨的準幹部太宰治和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商量了什麼，不到兩分鐘就變了臉，但能升職的機會，中原中也自然不會錯過，現在也沒有工夫計較這兩人的關係，既然港口黑手黨首領本人都不計較，中原中也作為二人間的外人，也不會去追究，順從地應下了任務。

「比大姐更年輕的幹部……」即便中原中也一開始沒有這個想法，現在也被激起了期待的情緒。

去年這個時候，原本的幹部候選人，年輕有為的幾位準幹部無一例外被港口黑手黨首領派離了日本，現在本部的不是憑混資歷升職到職業頂頭的老油條，就是上一任首領留下、混混日子失去更進一步野心的老牌成員……

強大的異能力者沒有中原中也努力，努力的異能力者沒有中原中也強大。

熱門人選，只剩下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兩人。

誰也不知道，在中原中也離開港口黑手黨本部大樓最高樓層，當夜馬不停蹄被打包行李前往俄羅斯後，專屬於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寬闊辦公室內，再次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太宰君，如今你滿意了吧？」

「本來打算在之前就給太宰君更高的職位的，如果沒有突發了軍火線路被截斷的意外事故的話。」

「這次又將機會推給了中也君，是不想比中也君更早升職嗎？」

「森先生你在說什麼壓根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嗎，我不在意哦～」太宰治含笑的嗓音響起，辨不出真心假意，「要是被沒用的蛞蝓超車了，那森先生你就要倒霉了哇！」

「我是一定要勝過小矮子的——畢竟中也很在意嘛——要是中也成了幹部，我不就只能考慮一下森先生你的位置了啊。」

太宰治語氣帶了幾分興奮，躍躍欲試說著。

森鷗外沒在意太宰治忤逆的大膽發言，港口黑手黨未年的準幹部鳶色眼瞳裡，依舊是死寂的百無聊賴，沒有任何符合語氣的情緒，比起這個，森鷗外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不可能的吧……」森鷗外說，「畢竟太宰君只是延遲了成為幹部的時間，中也君得等到從俄羅斯回來才能得到升職通告呢。」

「哦哦，森先生這麼說我放心不少。」

太宰治敷衍地說。

「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太宰君……」

港口黑手黨首領含著無奈的成熟嗓音說，像是看待一位子侄輩的任性，卻是看不清眼底神色，「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呢？」

舉槍的那一瞬間，太宰治身上的殺意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哪怕下一刻，就頓時消弭無蹤。

森鷗外不失探究的目光落在身後，不著痕跡掃在太宰治身上，沒有放過一個絕佳的試探機會。

雖然本就是需要特別關注名單上的名字，但從一個冬天的河裏撿到太宰治已經五年了，哪怕是演戲，森鷗外也沒有見過太宰治如此大動乾戈的舉動。

「森先生這次太過分了哦。」輕飄飄的聲音終於從室內另一邊的椅子——森鷗外的被監護人方才輕車熟路從暗室臥房拉了出來——前傳來，太宰治歪了歪腦袋，右眼被繃帶纏住，看不清眼底神情，「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新玩具，就想先動手把他玩壞嗎？」

「……」森鷗外沉默了一會兒，「太宰君去見過Q了？」

Q，夢野久作，港口黑手黨中唯一一位被束縛行動自由的成員。

森鷗外本想把那孩子打造成忠心於港口黑手黨的強大武器，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從對方父母手上獲得了他的監護權。

「是啊～怎麼說也是同期，看望一下可愛的Q醬怎麼想都是正常的社交事件吧？」

太宰治臉上故意掛著笑容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