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對面明顯沉默了一會兒，發出了一陣輕咳聲。

「老師，你感冒了？」

阿蒂爾·蘭波低聲道，「……沒有，不是這個原因。」

「巴黎空氣不太好，」法國超越者對此也頗有微詞，「已經實施了機動車限行，還是收效甚微。」

「波德萊爾老師甚至收到了建立空中花園的提案。」

「……啊。」夠天馬行空，不愧是異能力者迭出的西歐強國。

「而且，」阿蒂爾·蘭波還有後文，「不知道是不是霾汙染嚴重，巴黎這兩天大白天都起了霧，可視度極低。」

「我懷疑其中有人為的因素，這幾天都會在巴黎仔細查查這件事……」

「魏爾倫醒了，我先去看看他。」阿蒂爾·蘭波話語一轉，忽然說。

「哦哦，好的，沒問題。」

白川泉楞楞地看著掛斷的國際電話。

所以。

阿蒂爾·蘭波之前說過囑咐他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白川泉在腦子裏想法轉了幾圈，一時沒有沒有思緒。

並沒讓白川泉掛念幾天，比起深夜遇見那個男人說的「書」，以及明明往白川泉手裏塞了什麼攤開手卻空空如也的奇怪事件，這件事幾乎是沒兩天過去就有了後續。

「啊，沒什麼問題，霧起事件隻持續了三天，」阿蒂爾·蘭波嗓音輕鬆，夾雜著有些嘈雜的背景音，「在事發被注意前，對方就收手了，完美和巴黎最近糟糕的空氣環境融合在一起，連普通市民都沒有發覺什麼問題。」

阿蒂爾·蘭波輕鬆地回復著，目光注視前方中場休息的秀台。

法國起霧了。

這是普羅大眾都知道的版本。

雖然不如海峽對面的某個知名城市一年三百天被濕漉白霧籠罩，這種天氣在法國也算正常。

沿海和西風帶配合地形，霧氣自然消降。

唯一一些較為敏感察覺不對的人，剛剛查出是某個異能力者的手筆，肇事者就像是得到了什麼訊號一般，銷聲匿跡，連白霧也一同不見了。

現在，伴隨霾出現的，確實是實打實的霧天了。

阿蒂爾·蘭波漫不經心地坐在椅子上想，出色的相貌惹得一群台下的人也頻頻向他看來，已經有人盤算著請他做自己下次的模特了。

白川泉的聲音通過電話傳到阿蒂爾·蘭波耳邊，背景聲有些嘈雜，但能聽清內容：「蘭波老師，你現在在做什麼？」

「國際品牌服裝展，」崇尚浪漫的高盧基因青年說，「這幾年出現了許多不錯的設計師和工作室，我原來定製服飾的裁縫去世了。」

……講究。

白川泉心想，明明只是家常對話，來自老師的關心互動，他卻不知為何有些不詳的預感。

白霧……

「連日本也出現了新銳的國際設計師，」阿蒂爾·蘭波漫步開口，「這場展會開場我就注意到他了，這是一位偏愛使用白色元素的年輕人，細節裁剪精良，不顯繁複但注重質感，成品非常精美。」

「尋常人很難配得上他的作品。」

白川泉：「……」

關鍵詞：白色。霧。

別了吧。

阿蒂爾·蘭波不知道白麒麟在日本乾的大活，白川泉並不意外。

在這一點上，阿蒂爾·蘭波可能還沒有前幾個月來過現場的保羅·魏爾倫知道的多。

日本說是開放是開放，說是封閉也非常封閉，排外思想在多民族國家是種族主義，在單民族國家是憤青愛國，醜國國內兩大執政黨的政見差異其中一點正是源於此，高層精英崇尚內卷，人手多個學位，頭腦偏向民主派，底層人民偏愛快樂教育，要求共和派系。

國際社會只知道去年的夏秋之際日本橫濱發生了本土勢力的龍頭大抗爭，血肉橫飛，使整個城市封鎖成了孤島，亂後存活者港口黑手黨的兩名高層一己之力結束了紛爭，令城市重新恢復安寧，更多的，卻是不得而知。

阿蒂爾·蘭波雖然在日本待了好幾年，但國際視角下對於遠東日本——更別說還是之前世界大戰的落敗國，這樣一個島國的輕視是根深蒂固的。

然而……

不管怎麼樣……

白川泉在賣還是不賣的邊緣彷徨。

賣吧，白麒麟先生好歹放了自己一馬。

不賣吧，蘭波老師你還是別追查了，白麒麟日本碰壁後學乖了啊！

發覺不對就收手，這識時務的態度比去年在橫濱安分乖巧了不少。

聽說這傢夥還帶了自己的作品去參展，不排除是為了不影響自己日常生活和設計師身份，優劣排除了一番做出了不同決定。

所以橫濱差在了哪裏？

差在了沒有白麒麟報名的國際高端服裝秀展嗎？！

白川泉瞳孔震驚，為自己的推理結果感到匪夷所思。

仔細想想，前提條件和定量對比也沒什麼錯誤，所以……

是這樣嗎？

「在日本坐井觀天……」過去某一刻的話語再次浮現於腦海。

「白麒麟先生，真的有好好聽從他人的建議啊！」某種程度來說，看見自己的意見得到了充分重視，白川泉也非常感動。

當初不過是情急之下為保住性命的勸說之語，在白麒麟澀澤龍彥當真去執行它的時候，白川泉心底反而湧現了一股憐愛之情。

不要什麼人的話都信啊。

看在白麒麟這麼善於聽取建議的份上，白川泉居然真的考慮了一秒幫助他尋找感興趣事物的選項。

「啊，還是算了。」

白川泉搖搖頭，「也許白麒麟是真的只是想進軍國際當個品牌設計師呢？」

就離譜，這年頭不止黑手黨成員離譜，血案累累的通緝犯也非常離譜。

這個想法在白川泉時隔五六個月再次收到白麒麟音訊時打破了。

一個署名澀澤龍彥，外包裝印著一個抽象的日本麒麟圖繪的包裹。

白川泉剛剛從港口黑手黨名下的槍械訓練場回來，看見包裝後卸下槍戴上手套，才小心翼翼地拆開外殼。

國際速運的包裹裡是一個結實的木盒，一套白色風衣和相應配件分門別類地裝在裏面。

值得注意的是服裝最上面壓著的一顆藍色寶石，光澤流動，品質不菲。

白川泉眨眨眼，幾秒後，嘴角浮現了一個微笑：「什麼嘛……」

這麼好騙，下次再也不敢了。

就隨口忽悠的幾句，這傢夥是真心把期待值壓在了這上面啊。

要是等以後失望了，發現壓根找不到，豈不是第一個找上自己的門。

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