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大頭是誰，太宰治不說。

白川泉已經知道了。

白川泉突然升起了把銀行卡放中原中也桌上，辭職報告放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桌上的衝動。

「啊，開個玩笑。」白川泉實在笑不出來，「黑手黨哪有辭職的做法。」

要離開黑手黨，要麼死，要麼叛逃——最終還是死。

尤其是白川泉這種已經在組織裡有過一定地位、身份、接觸過不少機密的成員，更是不死不休的對象。

「一般來說，人們會把不值錢或者滯銷的產品作為贈品附送，」白川泉喃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太宰大人這種送個賠錢貨的。」

白川泉瞥向身邊個頭不高的少年，苦中作樂地想——

小野狗也許會打破石川啄木的記錄，成為最棘手的被監護人呢。

這是什麼地獄預感啊。

笑不出來。

阪口安吾摘下眼鏡，按了按眼中，青色黑眼袋分外顯眼。

去其他國家進行機密情報的任務，會被各種勢力追殺、亂鬥波及……甚至，淪為階下囚喪命。

回到橫濱，卻可能加班加到猝死。無論哪邊的上司，都把他當做機械人使用。

這是什麼地獄的人間嗎？

……全部墮落吧！

阪口安吾站起身，給自己泡了杯茶，壓根沒來得及嘆氣，又陷入了不日不夜的工作狂潮之中。

「已按照要求給出情報獲得東歐非法組織Mimic信任，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尚未給出下一步安排，此計劃暫緩。」

「另，Mimic搜尋之物疑似收到他方情報，即將抵達日本。目標位於橫濱。」

指尖輕點幾下抹除了信息收發痕跡，阪口安吾回想起在Mimic營地裡見到的男人。

男人的相貌盡數喪失，臉上佈滿醜陋溝紋，眼瞼不自然低垂，目光沒有焦距，嗓音卻並不沙啞年老，不疾不徐，橡木色髮絲微翹，相當溫和的姿態。

阪口安吾抽出一份新的情報文檔，記錄獲得的情報。

【匿名，男性】

【年齡：20-40】

【異能力鑒定：未知】

【與Mimic關係：收留、累贅、同情心】

阪口安吾在接觸那個男人手邊物體時，得到的記憶只剩下來到Mimic後的一幕幕場景。

容貌盡毀、雙目失明的男人，是真切誠心地對收留懷著感激之情的。

不知為何，阪口安吾凝視著筆下粗淺的記錄，無法忽視自己腦海裡違和感。

究竟……問題出在哪裏？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夏末的空氣透過紗窗滲入情報屋，無言的沉默良久，將手擱置在桌上的年輕青年頭髮後梳，無聲地將整理的文件放入公文包。

蟬鳴愈發聒噪。

望不見星星的城市夜空之下，阪口安吾聲音輕緩地輕嘆了口氣，「歐洲是異能力的發源地。」

「Mimic要離開那裏的叢林規則，進入遠東，不會那麼容易。」

正如他彙報的內容。

——計劃暫緩。

阪口安吾思及港口黑手黨首領——那名外表和氣儒雅的中年人曖昧不清的態度和摸不透心意的微笑，面容不知不覺繃緊了。

「指望……種田長官能及時給出指示吧。」

疲憊從阪口安吾心底蔓延上來。

看了看時間，思緒從無數繁雜、任何組織看來都價值千金的情報中抽離，職業為秘密情報員的青年拍了拍不合時宜的暖色西服衣沿，推開門，「算了，還是去喝酒吧。」

「這個時間，差不多已經開門了。」

加入黑手黨以來，罪惡的、黑暗的一面阪口安吾已經見得夠多了。

想到酒吧裡可能會出現的另外兩人，阪口安吾唇角微抿，眼睛垂下又抬起，依舊是清醒理智的目光。

路燈的光暈下，黑手黨的秘密情報員身形孑孓，獨自走進了更深的黑暗巷陌。

巷陌的盡頭，一家掛著銘牌的傍晚酒吧泛著柔和的光，地下房間內坐著零零散散的熟客。

「泉，過來一下。」

樓道盡頭，橘發的年輕人戴著禮帽，打扮紳士，戴著黑手套的手指間夾著一隻香煙，微亮的火光在話語響起的同時被指尖摁滅。

「中原大人，」白川泉喚了一聲，側頭看著走在身邊的芥川龍之介，「芥川君，明天九點來黑手黨的財務部門辦公室找我可以嗎，太宰幹部拜託我的事情，我有些頭緒了。」

芥川龍之介看了看不遠處側身等待的橘發年輕人，對著白川泉點頭，「既然如此，在下明白了。」

「去吧，」白川泉沒有再看他，隨口說，「明天我們再詳細談談。」

「中原大人。」

自龍頭大抗爭載送白川泉去海崖公墓後，中原中也還是第一次面對面長久與白川泉相處，從十五歲遇見太宰治甚至之前，白川泉的身影總是有意無意出現在中原中也周圍——哪怕是用著不同形象。

中原中也不需要知道更多內情，只要盯著港口黑手黨內另一名未成年幹部太宰治的態度，就能猜測出這是同一人。

太宰治狡猾且奸詐，冷漠無情，無惡不作，格外喜歡折騰人……這是外人眼中的形象。

中原中也雖然覺得那條滑膩膩的青鯖礙眼，多少也知道那傢夥不是容易輕信他人的人……一般人不被那個混蛋傢夥騙得連褲子都沒了就不錯了。

至於眼前這個——

中原中也收回打量審視的目光，嗓音沉著，「跟我來。」

白川泉不置可否，只是跟上了港口黑手黨年輕幹部的腳步。

「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