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有些耳熟？

如果此時有人能低頭抬眼看見白川泉的眼神，恐怕會被那雙藍色眼瞳透出的清醒冰冷嚇一跳。

隨和帶笑、容貌英俊又年輕有為的黑手黨文職中層，在他人眼中幾乎沒有出現過這麼一面。

「藍寶石……好久不見。」白髮白衣的男人身姿高瘦，白色披肩外衣下，高領的黑色打底衣緊貼著脖頸——一如白川泉睜開眼第一天見他的模樣，面上是一股倦怠又帶著不自覺傲慢的淡漠神情，慢慢開口。

「所以說政府就是一群廢物。」難得站在自己工作單位立場腹誹了一句，白川泉再抬眼時，面上已經掛上了輕巧溫和的笑，看起來溫柔又體貼。

白川泉定定看了出現身後的青年幾眼，「白麒麟先生，這次來是準備要回收報酬嗎？」

「太無趣了。」

有著白色祥瑞——麒麟代號的青年紅色眼瞳像是什麼情感也不存在，平靜地說著寓意不明的話語。

至今仍被橫濱地下市場通緝、有過純正官方通緝令的白髮青年越過白川泉，伸手示意街的另一邊。

沒有再多說走了。

白川泉垂下眼，跟在他身後踏進了視野開闊的店面，綠植隨著門鈴聲輕微晃動。

「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收到澀澤先生的禮物。」

白川泉率先說。

白麒麟——實際上本名叫做「澀澤龍彥」的青年慢騰騰地攪拌著咖啡，目光漠然甚至算得上沒有感情地落在窗外。

「正好工作室的人要慶祝活動，想請我為至今印象最深的人做一份禮物，我沒有其他選擇。」

澀澤龍彥微蹙著眉，回想著開口，似乎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令人遐想的奇怪話語——也無怪乎當時澀澤家族給他組建的團隊裡每個人都露出了與平日不同的奇異表情。

「你給我建議，聲稱這片天地太小，我跳出去，發現外面依舊是一群庸俗無趣的人，所有人的思想我一眼就能看透，這個世界……啊啊……」

澀澤龍彥鮮紅的眼眸從窗外轉回來，落在對面的年輕男人身上，喃喃低語。

澀澤龍彥的目的很明顯：白川泉是時候為他兌換那張空頭支票了。

白川泉想了想，「這麼說吧……白麒麟先生，我當初說的話是真的哦，想必你也是這麼相信的吧，所以才會來找我。」

「我也的確遇到過一些人、一些事情，都可以說是出乎意料，超出預期——我相信哪怕是白麒麟先生，也不會有其他評價。但要是就這樣全部給坦白給白麒麟先生，總覺得有些不劃算呢……」

澀澤龍彥鮮紅的眼瞳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掃視了一眼白川泉，比起兩年前，面前的年輕人正處於生長期，身高和外貌都可以說是大變了一副模樣，唯有目光……依舊是幾年前白麒麟澀澤龍彥不自覺相信了隨手能捏死的螻蟻沒有憑證話語的視線。

澄澈、美麗、認真、坦然、接受自我……璀璨純凈，哪怕一無所知，什麼也不在意，也要留在世界上的堅韌。

死皮賴臉想活著，是人類苟且偷生的本性，為了這個目的，哪怕做出再醜陋的事情也不奇怪。澀澤龍彥想起當初來自俄羅斯的友人說過的話，平靜地斂眸。

視線盡頭，藍色瞳孔隨著年紀的增長色澤略微加深，色素沉澱，依舊漂亮得令澀澤龍彥一眼矚目。

澀澤龍彥幾乎懨懨地點點頭，「好羨慕……」

白川泉順口問：「羨慕什麼？」

「你能找到，你們都能找到，活在傻子裏只要金魚的腦袋就夠用了……可是，這個世界有什麼有趣的事情……有什麼意義嗎？」

澀澤龍彥極為認真地質詢。

要不是確定打不過，白川泉幾乎就要咬牙翻臉了。

哈。哈。哈。

是啊，真是福氣，睜眼這麼短時間遇見這麼多狗屁倒灶的事情。

這福氣送你要不要啊！

日本的祥瑞白色長頸鹿？！

眼看澀澤龍彥眉眼間帶上了幾絲不耐煩，似乎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要離開，白川泉忍了又忍，「那個……澀澤先生……確切來說，有人教過你要尊重人類的參差嗎？」

「另外一件事是……」

「我們也不過是凡人，在螞蟻看來，舉起一粒米和兩粒米是完全不同的工作，在人類眼中二者並無差別。」

澀澤龍彥沒什麼感情地「呃」了一聲，毫無共感，那雙紅色眼瞳近乎沒有任何雜念，專心等待著白川泉後文。

在部分人面前，澀澤家族這一代的大少爺禮貌教養滿分。

白川泉有些頭疼接下來忽悠的內容。

事實上，白川泉手裏可出的牌有很多，問題在於他不太清楚有什麼變故正在發生，需要預留後備方案……

而另一些，又要把哪張牌交給澀澤龍彥吸引注意力。

「麽西麽西，有人嗎？」

搖搖晃晃的黑髮身影如同遊盪的逃課國高生，一隻白皙的指節包裹繃帶，敲了敲街邊透明的玻璃。

「哎呀～這不是白麒麟嗎，好久不見，我們可是老朋友了啊！」

年輕男人聲音夾雜苦惱語調，慢悠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