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泉知道廣津和郎給所有在職幹部寄出了旅行邀請函是雨停之後的事情。

「這應該算是僭越的行為了吧？」白川泉想了想，微妙不爽的同時也找不出錯處。

財務負責人的心腹只是出於好意給組織高層提供度假的便利，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京子小姐，不要亂跑，會遇見壞人的……」

小小的孩子看了看面前低頭看自己的男生，聽見身後保姆的話，嘴一癟……

白川泉還沒感覺不妙的時候，剛想蹲下身……下一秒，哇哇的嚎啕大哭響了起來。

白川泉沉默了。

草！（一種植物）

這熟悉的碰瓷感！

這是石川啄木親生的吧，絕對是親生的吧？！

「不要！……不要！不要、吃京子……！嗚嗚嗚哇哇哇……！不要嗚嗚嗚……！哇哇哇！……」

白川泉不僅不想蹲下安慰，現在就想三百六十度轉彎往山下走去。

「我對你們母女真的過敏，應付不來。」

白川泉沉痛地得出結論。

不要靠近石川啄木，能考上東大醫學科的女人哪有簡單的角色。

「京子小姐！！」遠處一個二三十歲的女人趕忙一口氣跑過來，抱住小女孩，這才警惕地看著身前約摸十七八歲高中生模樣的年輕人。

年輕人容貌漂亮，有一雙清亮如青空的雙瞳，內裡似半是無奈半是笑意的神情，「啊，我沒想惹哭她。」

白川泉無辜地舉起手，「我是石川啄木的同事，她工作太忙，托我過來看望女兒。」

雖然這理由很離譜，但更離譜的是，所有人沒有障礙地接受了這個理由。

「阿一真是太過分了，京子這麼大只見過她兩次。」老人推開門，一邊憤憤說。

「阿一，是石川嗎？」

「啊，在家裏大家是這麼叫她的。」退休後才辭去寺廟住持職位的老人說，「阿一什麼都不管，真是麻煩白川君了。」

白川泉搖搖頭。

「我倒是沒關係，」畢竟是自己的鍋，白川泉還是有承擔的器量的，「但是堀合小姐那邊……石川說堀合小姐不讓她見女兒。」

「壓根沒那回事，」老人說，「白川君可不要相信阿一的有些話，阿一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讓別人為她奔走，本身又是愛哭的孩子。」

白川泉眨眨眼，他現在明白為什麼石川啄木會說她舅舅不喜歡她了。

這不止是不喜歡，如果一定有個人說謊的話——即便石川啄木那女人也不可能清白，面前老人的言辭也能說是偏見了。

「石川不是說堀合小姐不喜歡她和小京子待在一起嗎？」

「這倒是可以說，」老人說，「阿一那孩子性格太糟糕了，我們不想京子以後也和她一樣。」

白川泉抽了抽嘴角，想起了見石川啄木女兒的第一面：「恐怕你們的努力並沒有成效。」

千方百計隔開不良影響可以說是用心良苦，但若是毫無用處，那就有些可笑了。

「胡說，京子絕不可能成為第二個阿一，京子是好孩子。」

老人嚴肅地說。

白川泉隻好點頭。「我也這麼想的。」

仗著姿色厚顏無恥的人渣有石川啄木一個就夠了，雖然小京子也挺有傾向的。

給石川啄木發了幾張京子的照片，沒來得及看回復，白川泉就被好客的老人領到客房安置了。

「其實……」

「不用拘謹，畢竟是阿一的朋友，」老人說，「阿一被教壞了，平日一定麻煩白川君了。」

石川啄木，她的家人絕對比她識趣多了。

盛情難卻，白川泉隻好做好了在山上休息一晚的準備。

「閉嘴，別哭別撒嬌。」

接通電話的第一時間，白川泉先是說。

對面的氣音一梗，抽抽噎噎地問，「我想去青森了。」

「之前佐佐木大哥問我要不要和大姐一起出來玩，是廣津和郎家的旅館邀請函，你去找首領或者紅葉大姐，沒猜錯的話……其他幹部也行，」白川泉回復，「我只有一個問題，真的是堀合小姐攔著你看望小京子嗎？」

「嗯……節子會不開心的。」

「我也不太想管你的情感風流爛帳，」白川泉說，「但是沒有下次了。」

沒有下次什麼，白川泉沒有說。

掛斷電話，白川泉按了按額角。

「……頭疼死了。」低語了一句，白川泉從床邊站起身——幸好山上的別墅並不是榻榻米臥室，打開窗戶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樹林。

別墅的燈光像是山脊唯一的亮光。

更遠處的山林裡，只有接近山腳的鎮子有著零散虛弱的光線。

白川泉一時沒了睡意，走到臥房的書櫃邊，隨手翻了翻。

「雖然太宰說日本文學是垃圾，但我還是能找出不少好看的作品。」

比如夏目漱石寫的《明暗》，前不久看的《女生徒》……非常有趣的是，《女生徒》作者的筆名，就叫「太宰治」。

如果不是知道太宰治不可能有寫作的閒情逸緻，白川泉差點就信了。

白川泉沒有把這個有趣的事件分享給太宰治的打算——如果他不想《女生徒》被太宰治取走的話。

太宰治不要臉的底線可比白川泉本人低得多。

白川泉也不願意嘗試太宰治的蜂蜜陷阱。

想當年，他不也是落入了太宰治「金屋藏嬌」的快感詐騙之中，直到現在也沒能擺脫對方嗎？

「由此可見，堅持本心初衷有多重要……」隨口說著，白川泉取出了一本模樣比較新的書籍，拿在手裏，坐在床沿翻開。

「梅勒斯勃然大怒。他下定決心，一定要除掉那個奸詐暴虐的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