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養……也就是說，還是接近養母女的關係？

港口黑手黨內這種關係是不是太常見了？

森鷗外和太宰治，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連白川泉自己……忽視外表年紀，若是他願意，本也可以和石川啄木構成類似的關係。

白川泉聳聳肩，似有遺憾：「好吧……」

陪同的港口黑手黨成員迫不及待地帶白川泉離開了這層樓，「您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去……啊，發生什麼事了？」望著身邊行色匆匆組成隊列腰間掛著通訊器和手榴彈、裝備槍支向下層湧去的黑西裝人群，白川泉不甚確定地開口。

「底層有襲擊。」陪同的港口黑手黨成員拿出通訊器，隨後低聲說。

「你不去嗎？」白川泉不再走動，站在高樓上看著下方如同蟻潮的人群。

「中原大人給我的命令是照顧好您，聽從您的吩咐。」

「這麼大方？」白川泉有些意外。

白川泉本以為青年中原中也只會讓他的部下看住自己，注意別讓自己誤闖什麼機密要地呢。

陪同的港口黑手黨成員張口正欲說些什麼，下一刻，鋪天蓋地犀利的警報聲音與紅燈閃爍在走廊之中。

樓下一陣喧囂，槍彈轟鳴的聲音與建築物破碎的響聲預兆著不詳——

陪同的港口黑手黨成員閉上了嘴。

不必解釋了。發生的事實如此清晰。

三秒後，他聽到自己陪同的大人物，看上去還是國高年紀的年輕人輕笑了聲。

對方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用一種微笑起來的語調說：「我要去首領辦公室。」

黑髮年輕人的話語清晰，語氣篤定，藍色的瞳孔倒映著玻璃外樓下的血肉模糊場景。

入侵者只有一名。

不久倒在咖啡店地板上，腹部流血陷入昏迷……此時安然無恙的年輕人。

一名，身形瘦弱，身著寬大風衣，外衣化作鋒利刀刃抵禦一切射擊、剝奪一條又一條性命的襲擊者。

「我知道你去不了，但是也不必下去了。」

「下面只是棄卒。」

黑髮的年輕人澄澈的眸子沒有半分雜色，眉眼精緻俊美，體形單薄，話語冷靜無比。

沒有理會中原中也送來的陪同者還想說什麼——也並不關心，白川泉用自己的指紋打開首領專用的電梯，徑直來到最上一層。

頂層守衛神色嚴肅，卻沒有一人攔下白川泉。

白川泉臉上並未浮現意外神色。

藍色眼瞳微睜，挽起袖口的黑髮年輕人推開頂層首領辦公室的雙開門。

迎入眼簾的，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來不及為青年太宰治提前通知放行的信任度感動——實際上，白川泉甚至產生不了任何意外情緒——以太宰治的頭腦，知曉自己遲早會再次來到頂層不過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派人去先前向來互不干涉的武裝偵探社挑釁，又提前告知組織成員去迎敵……送死……」

白川泉垂下眼，忍不住低語。

一瞬間，見到青年太宰治的所有線索被聯繫在一起。

青年中原中也說青年太宰治上任以來從沒離開過首領辦公室。

青年太宰治趕不及露出馬腳差距讓自己興趣冷卻，離開港口黑手黨本部。

青年中原中也騙了自己？

不，「騙」這個詞向來只會和太宰治聯繫在一起。

青年中原中也一副交代基本常識的模樣，那麼，就是太宰治從頭到尾就蒙蔽了所有人。

要麼，青年太宰治經常像現在這般出門。

要麼……現在是什麼關鍵時候，是處於暗殺訂單首位的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該出門的時候。

門口的守衛一如既往警惕，沒有過明路嗎？

得益於二選一很早給予的、疑似與太宰治手法同源的開鎖精通，白川泉花了十分鐘摸索到了青年太宰治的暗道。

「本年小說新人賞——《夫婦善哉》？」

「……這個名字，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白川泉的視線落在青年太宰治辦公桌上，此前並沒有出現的一本封膜嶄新的雜誌上。

目的地也得知了。

看著雜誌封面上寫著的受賞者作家名字，白川泉想。

原來，這個奇怪世界裏的織田作之助，沒當黑手黨，反而即將成為前途有為的作家嗎？

太宰治、織田作之助、阪口安吾……曾經提及的名字串聯起來。

能從太宰治口中出現，讓對世界悲觀的幹部大人主動提起他們的名字，至少也是在意、值得記憶的人……這樣的程度。

雜誌上的小說新人賞作品正是今年不久前的作品，雜誌很新，甚至看不見翻閱的痕跡……

白川泉低頭拿起不厚的雜誌，抿起唇角，指尖輕輕敲擊桌面。那麼——是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異常行動的核心……意圖，在於新人作家織田作之助？

很難想像太宰治竟然會對某一個人這麼在意，甚至學起了森鷗外的做法——動用一個組織的力量大動乾戈。白川泉想。

只是，如今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先去看看了。

取出看不出翻閱痕跡的文學雜誌，白川泉通過暗道離開了港口黑手黨本部。

一樓大廳已經破碎成戰場模樣，屍體血液橫陳，白川泉小心踩著廢墟，去了不久前得知的某個地點。

黃昏時分。

橘黃色像是浸沒在海水中，籠罩著一切。

並非東京，更非銀座。

太宰治閑聊時的話更是全然不可信的玩鬧。

捕捉話語可信度和有用信息可是他們這種人的基本功。

既是刑訊的基本要求，也是和太宰治這般的聰明人繞圈子的基本要求。

白川泉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恰好看見織田作之助——哪怕是大幾歲的織田作之助，外表也沒多大改變——走進半開木門的身影。

站在暗巷外觀察了一會兒，好似普通遊人經過，有著常見短髮和藍色眼瞳的黑髮年輕人腳步一轉，才踏入隱蔽的小巷。

沒有陷阱，沒有盯梢的人。

以青年太宰治遭遇刺殺的可能性，沒有準備就出門是打算找死嗎？

低頭的一瞬間，譏諷的冷笑漫上眼底，白川泉垂眸，遮住眼底神色，再抬眼時，已然是風輕雲淡的微笑。

表面功夫。

才是沒有過去的記憶的穿越者，獲得這個世界的印象、第一次睜開眼的同時自帶的能力——堪稱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