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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藏連山》第五章 聆花樓 02
說話的人此刻停了下來,因為他突然聽見隔壁桌傳來好長的一聲嘆息。與說話人同在一桌吃酒的食客此時也紛紛看過來,其中一個問:「這位小哥,你嘆什麼?」

嘆氣的人忙頷道了聲失禮,然後又嘆了一聲,回說:」我嘆先生故事講得精彩,也嘆那常磊年紀輕輕就這樣送了性命,委實可惜。「這一桌人見此少年明眸皓齒衣著光鮮,甚是俊朗不凡,舉手投足間更是自有一段氣質風流,只是不知為何竟是一個人獨自飲酒。於是先前說話那人便沖少年揚起酒杯,笑道:「公子獨酌雖雅,卻未免乏味。如果不嫌棄我等江湖草莽,何不移玉共飲一杯?」

那少年喜得眉開眼笑,適才獨酌獨飲正覺無聊,忽聽旁邊一桌食客說起近日江湖上發生的大事,不知不覺便聽得入了神。聽到那常磊與自己相仿的年紀卻無端遭此橫禍,不免心中痛惜感慨,居然情不自禁地嘆出聲來。正想知道常家後來如何,可繼續從旁偷聽也實在失禮,如今對方既然盛情相邀,他豈有不遵?於是忙忙喚來店小二,命他速上十斛陳年的江城釅來,又報了十幾道稀罕菜名命他同樣速速上來。

眾人聽他報的菜名道道古韻風雅,但卻聞所未聞,全然未列在菜目之上,想來是這聆花樓專門針對某些身份尊貴的客人所特供的餚饌。但是那江城釅他們卻是知道的,那是聆花樓的特製佳釀,整個王城只有這裏才有。而且釀製這種酒的條件極為嚴苛,因此產量異常稀少,加之所用的原料也非比尋常,價格可想而知。更要緊的是,此酒不輕易對外供應,縱是豪門權貴想要喝上一斛,也須得在櫃枱前掛號排隊,預付定金,等真正喝到嘴裏少說也得半年以後。可是這少年一出手就要了十斛,而且看小二的神色態度竟絲毫未覺任何不妥,轉身便要去取,彷彿此人所要之物不過是幾斤尋常的白乾而已。眾人頓時驚得瞠目結舌,又聽那少年再三叮囑小二,不可向此桌客人收取一文銀錢,他們今日所有的花費隻管記他帳上。

這些食客個個是江湖中人,原本就不拘小節。又見這小兄弟不僅生得漂亮,人又如此大方,因此更是喜歡,皆以江湖之禮相待,逐一拱手抱拳自報了家門。少年心想,若是如實表露身份,大家難免拘謹,談笑宴飲必會少了很多趣味。於是他隱去了「上官」的複姓,隻道自己姓萬,單名一個「川」字,家在城中做點小生意。

剛剛講故事的人姓萬名三,一聽說這少年名叫萬川,頓時哈哈大笑,說二人同姓萬不說,名字裏的「三」又是橫豎互補竟如此巧合,沒準上輩子是一家呢。說罷,二人又稱兄道弟一番,將那剛剛端上來的江城釅三杯兩盞就喝掉了大半斛。

吃了幾杯酒之後,萬川問道:「剛剛聽幾位大哥說起百殺門的事情,卻不知後來那常家到底如何了?」

只見萬三滿臉苦相,擺手說:「別提啦!常家一十三口,連同百殺門幾百弟子一個活的都沒留剩下。」說著又痛飲了一大杯,接著道,「沒想到常傲天一世英名,到最後連一家老小都沒保住。」

「難道其他人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那黑衣人恃強逞凶?!」萬川激動地問。

「眾人見他輕輕鬆鬆就結果了常氏父子,哪個還敢動手?」萬三說,「不過好在那人只是找百殺門尋仇,並不與其他人為難。」

萬川聽說其他人未受波及,心中雖猶哀嘆卻也稍稍得到寬解。席上另一個人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說,常家的人又都是那樣死的。」大夥兒一聽,紛紛變了臉色。萬川見其他人顯然都明白「那樣」的意思,只有自己不懂,於是悄聲問道:「敢問這位大哥,剛剛所說的『那樣死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人四下看了看,然後往前探了探身子說:「你們生意人走南闖北竟也不知?最近發生的好幾起滅門慘案,據說都是這名蒙面黑衣人所為。也不知是什麼恩怨,曾經響噹噹的門派,一夜之間說被殺就被殺得一個不剩。更恐怖的是,這些門派的人雖然死法各異,但是死狀卻是一模一樣——雙目圓睜,嘴巴大大張開著,而且每具屍體的口中都銜著一支點燃的白燭。聽看見的人說,那白燭有手腕粗細,風吹不滅,水澆不熄,直到白蠟燃盡才算完,當真是瘮人得緊!」

萬川聽到這裏,後脖頸上不禁「刷」得一下起了層雞皮疙瘩。又聽另一個人補充道:「我聽說西蜀龍湖劍宗的呂宗主,還有長青派的郭掌門都是這樣的死狀。」

又有一人搶話說道:「可不麽?但最慘的要數靈蠱島的島主梅無雙。聽說靈蠱島一門被滅以後,與其交好的另一門派聞訊前去幫忙收屍,可是遍尋整個島上就是找不到梅無雙的屍首。半個月後,人們發現島西某處的草木成片成片枯死,於是向地下深挖,結果發現地底下正是梅無雙練功的密室。沒想到密室一被掘開,竟湧出了成群的老鼠。那些老鼠一個個眼睛血紅,個頭有兔子那麼大,一見了光馬上吱哇慘叫,密密麻麻蜂擁著亂竄,把進來人的魂兒都給嚇飛了。有幾個膽子大的去密室裏面找,那梅無雙哪還有什麼全屍,早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可是屍首雖然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口中的白燭居然還沒有滅。」

萬川聽了他的話,隻覺得一陣陣的反胃,再看滿桌的好酒好菜,卻什麼胃口也沒有了。

有旁人起鬨說他凈瞎扯,哪來的比兔子還大的老鼠?定是他添油加醋胡謅的。那人正要分辯,萬三卻開口說:「梅無雙是用蠱的高手,周身上下少說也有上百種蠱毒。那些老鼠啃了他的毒肉,非但沒死反而變了種,這倒也不是不可能。」這些人當中,萬三哥的年紀最大,江湖閱歷也最豐富。既然連他都這樣講,其他人自然也不再質疑。眾人於是紛紛嘆惋,那麼多曾經顯赫一時的門派,沒想到就這樣在一夕之間從江湖上被徹底抹去了。

萬川搖頭說道:「行兇之人也實在太過惡毒,冤有頭債有主,誰的業障誰來償,何必非要滅人滿門?三哥可知那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人?」

「這世上除了無相宮的護法,還有什麼人能有這樣的心腸和本事?」萬三冷冷地笑著說,「這些被殺光的門派,當年都參與過圍剿無相宮。所以江湖上早有傳言,是無相宮失蹤的護法回來報當年的滅宮之仇。據說留屍點燭正是大護法青麟神使燭龍的殺人怪癖。」

不知誰問了一句:「那四個護法不是在當年那一戰中都死了嗎?」

「那只是傳言而已,十幾年過去了,江湖上有誰見過這四個人的屍體?」萬三看了看滿臉困惑的萬川,突然笑了起來,「萬川兄弟想必聽得糊塗,這事還得從十八年前說起,那個時候兄弟你恐怕還沒生出來呢。」

萬川很識逗地嘿嘿一笑,忙給對方又斟了一杯酒,請他萬大哥別嫌自己稚拙,天色尚早,不妨細細道來。

萬三滿飲一杯後,換了副嚴肅的口氣,將十八年前各大門派聯手剿滅無相宮的事原原本本細說了一遍。「當年我也不過十五六歲,還沒你現在大呢。現在回憶起來,那才真是江湖上幾十年都遇不上一次的大事。」他說著搖頭長嘆一聲,似乎在緬懷自己生命中的一段美好時光。

萬川心腸一向極軟,剛剛還嫉惡如仇地痛斥那黑衣兇手殘酷嗜殺。可聽了燭龍在雁去台捨命守護幼主的故事,又不免對其忠義心生感佩,竟至落下淚來。又聽他們說,當年很多門派其實是以清剿魔教為名,行爭奪《連山笈》之實,於是心情更加複雜,一時間竟難以斷定孰是孰非。

這些人見萬川心中不快,料想他一個年紀輕輕的富家公子總少不了多愁善感,定是被這些打打殺殺的傳聞嚇怕了。可大家又喜他心地純良,因此不再說駭人故事,隻揀些江湖上的趣事說與他聽。眾人推杯換盞縱性談笑,直到華燈初上方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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